夜色笼罩大地,大雨倾盆而至,冲刷着这个与世隔绝般的偏远小镇,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中乱舞,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从泥泞中小跑而来。
他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脚踩皮鞋,只不过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很狼狈。
他叫阿龙,是小镇上有名的侦探,接到报案后,他火速赶来了这里,不料会遭遇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真是该死,最近这小镇的天气越来越变化多端,令人捉摸不透。”
阿龙一边抱怨着,一边从泥泞中奔到屋檐下,这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全身就仿佛贴着冰块一样,冷得发抖,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缩着身子走到门前,透着窗户望了眼屋内的火光,用手背重重地在门上敲打。
很快,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老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却修饰得干净整洁,他的目光深邃而平静,就仿佛早已看透人世间的纷争,变得淡泊名利,无欲无求。
他就是镇子里有名的农夫,人们都叫他老徐,在镇民的眼里,他就是当世陶渊明。
阿龙大步走进屋子,在火炉前坐了下来,脱掉身上的湿衣服,一边烤着火,一边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老徐缓缓走过来,在阿龙的对面坐下,沉声道:“昨天。”
“你去找过他?”阿龙问道。
老徐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他被人杀了?”阿龙感到很奇怪:“小良只不过失踪了一天,或许他此刻正在某个地方玩耍,既然如此,你就没有理由断定他已经被人谋杀。”
老徐摇了摇头,目光深沉地望着火炉,不容置疑地道:“不,他的确已经死了!”
他的目光里忽然流露出浓浓的悲伤,接着道:“他今年只有九岁,性格天真软弱,我早就知道,如果镇子里发生命案,第一个死的一定是他。”
阿龙有些糊涂,不禁问道:“你又怎么知道镇子里会发生命案?”
老徐苦笑,指了指窗外,这时夜雨更大,电闪雷鸣,狂风吹打着门板,砰砰直响。
“你看,这是什么?”老徐眯了眯眼,目光闪动道:“在这样激烈的狂风暴雨中,小良如何能生存下去?”
阿龙转头向外望去,心底忽然产生一股凄凉之意,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身子。
在他的印象里,小镇上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狂风暴雨。
难道这真的象征着某种灾难正在降临?
难道善良脆弱的小良,真的已成为这场灾难中的第一个牺牲者?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也不必心急,明天咱们一起出去找找,兴许能找到他。”沉默了良久之后,阿龙说道。
“心急?”老徐冷冷一笑:“每个人都要死的,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我,我又何必心急?”
阿龙怔了怔,看着老人眼里的冷笑之意,良久说不出话来。
老徐也不再说话,起身走到了门前,望着后院里的菜园,深邃而平静的目光仿佛已到了很远的地方。
阿龙坐在火炉前,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第二天,等到阿龙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已不见老徐的身影。
他推开后门一看,却见老徐正趴在后院的菜园前,一动不动。
“老徐,老徐!”
阿龙跑到老徐的身前,不停摇动老徐的身子,然而老徐却毫无反应,他伸手一探,才发现老徐已经没有呼吸。
阿龙呆住了,痴痴地凝视着老徐的尸体,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想起昨晚老徐那句话:“每个人都要死的,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难道老徐早已预见自己的死亡?
究竟是谁杀了他?
阿龙将老徐的尸体翻了一面,扒开他的衣服,只见他的胸口有一团淤青,经过他多年来断案的经验,一眼就看出这是被人用拳头打过的痕迹。
看来,老徐是被人用拳头活活打死的,可是,为什么昨晚阿龙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呢?而且这镇上,谁又有如此气力,能用拳头将人活活打死?
可以确定的是,杀人凶手一定是个身体强健、力气极大的人,也许是个年轻人,而且杀人的过程很迅捷,是以阿龙没有被惊醒。
阿龙走回屋里,穿上了衣服,拿起公文包,从公文包里翻出一把左轮手枪,放进自己的衣兜里。
现在,命案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他已确定小镇上存在着危险,所以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幸好有这把手枪可以防身。
推开大门走出去,他只觉得四周都阴气森森,也许前方林子里正有人在埋伏着他,他不禁将手放入衣兜,暗暗握紧了手枪。
这时,雨已停了,昨晚那场可怕的狂风暴雨似已结束,天上白云浮动,一抹阳光照射下来,落在阿龙的脸上,却照不去阿龙心中的阴影。
天地间静得可怕,连一丝风都没有,阿龙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他自己的脚步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前方是一望无际的丛林,后方也是一望无际的丛林,他整个人似乎已被丛林包围,只有一条小道穿插在丛林中,所以他只能沿着这条小道前行。
就这样,阿龙从丛林走到沙漠,从白天走到黑夜,从荒无人烟的地方,走到一座宫殿前。
在这小镇中,竟有一片茫茫沙漠,而在沙漠中,竟矗立着一座辉煌的宫殿!
然而,阿龙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只见他直直走了过去,迈上石阶,来到宫殿的大门前,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看他这样子,似乎意识里早就知道这座宫殿的存在一般,而且对这里并不陌生。
宫殿之内,金碧辉煌,阿龙一踏进去,就被广阔的璀璨珠光所包围,四面的圆柱上镶嵌着华丽的金玉,壁上的吊灯闪烁着宝石的莹光,墙上挂着各路名家的油画真迹,家具也全都是实木的,整个宫殿之内,充斥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富贵,而在大殿的中央,一张长约两丈、铺着貂皮的玉椅上,端坐着一位修饰考究的年轻人,正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也就是这里的王子。
他年轻、富贵,而且高大英俊,足以令世间任何男人羡慕,可是,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浓浓的忧郁。
“从你脸上的表情,我看得出来,外面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他盯着阿龙。
阿龙道:“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可怕。”说话间,他已走到王子的面前。
王子皱了皱眉:“难道……有人死了?”
阿龙沉着脸道:“至少老徐已经死了,如果不出意外,小良也已经死了。”
他本来不相信小良会死,但现在他开始相信,小良的确已经死了!
王子道:“是谁杀了他们?”
阿龙道:“我若知道,就不会出现在你这里了。”
王子狐疑道:“难道你怀疑是我?”
阿龙眯了眯眼,审视着王子:“至少你有嫌疑。”
王子怔了怔,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迎着阿龙的目光道:“那你呢?”
阿龙道:“我?”
王子道:“你当然也有嫌疑。”
“混蛋!”阿龙怒道:“昨晚老徐死的时候,我正在睡觉,又怎么可能是我杀了他!”
王子冷笑道:“一个睡梦中的人,当然无法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事情,睡眠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也许,睡梦中的人就算杀了人也完全意识不到。”
阿龙苦笑:“难道你认为,我是在梦游的时候杀了老徐的?”
王子冷笑着不说话,并没有否认。
阿龙道:“那好,请问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王子道:“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阿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没工夫跟你胡扯,老实交代,昨晚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王子道:“难道你觉得,在这个小镇上还有什么地方比这座宫殿更让我值得去的?”
在这世上,的确少有比这座宫殿更豪华更舒适的地方!
阿龙冷冷地盯着王子,质疑道:“你真的没有说谎?”
王子淡淡道:“我何必说谎?”
阿龙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追问,这时,大地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然后整个大殿都跟着摇晃!
阿龙大喝一声:“快跑!”
王子没有跑,屋顶的天花板一块块散落,石砖雨点般砸了下来,梁柱倒塌,一转眼就将王子打倒在地。
王子英俊的脸上面色已经扭曲,疯狂般盯着阿龙哈哈大笑,冷冷道:“跑也没有用的,所有人,都得死!”
阿龙失声道:“你说什么?”
王子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小良、老徐,然后就是我,下一个你猜要死的是谁,是不是你?”
说完,他又疯狂大笑。
阿龙只觉得头皮发麻,甚至整个人都将麻木,眼见着宫殿迅速倒塌,只好拔腿往外拼命地跑,等到他跑出去时,繁华的宫殿已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而王子也早已没废墟掩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阿龙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脑袋似乎将要裂开,王子死前的那句话,也就像是一场地震,震得他的脑子里地动山摇。
“所有人,都得死!”
难道说,这个小镇上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要死?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这只是一场意外,吓不倒我。”阿龙定了定神,冷静下来。
他仰面望去,只见天空阴暗,不可否认,最近的天气的确变化得太快了些,就在半个小时前,外面还是阳光灿烂,至于刚才突如其来的地震,也只是正常的自然灾害而已,虽然在阿龙的记忆里,小镇从未发生过地震。
阿龙细细一想,王子杀害老徐的嫌疑确实很小,因为他的身子太孱弱,绝没有用拳头将人打死的力量。
因此,阿龙只好继续往前走,去找杀人真凶。
他很快就走出了荒漠,来到一片山丘上。
然后,他看见山丘上有个身着白褂的中年男子,正在练拳。
他立刻想起这个人的名字,沈猛!
一拳碎冰山,力大如壮牛的沈猛,拳师沈猛!
“该死,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阿龙几乎不用思考,立刻就断定老徐是沈猛打死的!
原因很简单,小镇上除了沈猛,绝没有第二个人有那种一拳将人打死的力量。
沈猛目光闪动,脸上神色变幻,忽然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来得真快,本来小镇里的人一直相安无事,想不到最后还是要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