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曜华心头仿佛被巨石所碾压,压得她窒息,她抬起被鲜血浸染的右臂,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面如死水的放在颈侧,徐徐走向周应初,淡声说道:“即便是死,我也不希望是你杀了我……”
杜周见她如此,“啧”一声,瞬间没了看热闹的心情,嘱咐周应初收拾好一切后,甩甩衣袖,大步流星地踏了出去。
周应初神色依旧云淡风轻,晏曜华认命般的闭上双眼,扬起匕首就要刺下去。
一息之间,晏曜华猛地睁开双眸,陡然抓住周应初的胳膊带向身前,匕首飞速的向前奋力划去,只差一点,晏曜华被周应初袭来的一掌打飞出去,匕首只在他的脸上割开一道浅浅的伤口。
晏曜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口中鲜血汩汩溢出,剧烈的疼痛似要将她撕裂,她的眸中满是不屈和不甘。
他的神态,他的话,无一不让晏曜华怒火中烧,恨声道:“我凭什么死!该死的是你们这种人!真是可笑至极!修无情道便要杀人证道吗!若个个修无情道之人要杀亲绝情,怕是天下人都要死个干净了!”
晏曜华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不屑地扫他一眼,眉梢扬起,“怎么,周公子是将侍郎府杀光了,便想着来杀本宫。”
周应初不言,右手抬起,指尖萦绕着一抹灵气,一把长剑悬浮于他掌前,凛冽的剑意四散冲出。
晏曜华不由得嗤笑一声,拾起地上的匕首,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你最好能彻底杀死我,否则,我们不死不休!”
……
寒夜将尽,月光垂山。
一个面瘦目狭的中年道士牵着一匹瘦弱矮小的老驴步入寺庙中。
枯黄的落叶停在半空之中,石灯幢中烛光暗淡,不见僧人踪迹。
道士牵着驴自石阶行至宝殿,莲花座上的佛像漠然俯视着地上尸体。
佛光犹在,尸身亦在。
老驴瞅见供奉的瓜果,馋的口水直流,使劲挣脱牵绳,迈着孱弱的蹄子跑过去肆意进食。
一道虚影将要飘散,道士单手捏诀,血红的符文浮出,包裹住那道虚影,他抬头望了一眼浑身金灿灿的佛像,撇撇嘴不满道:“供你不如供我,空有一个金身。”
他余光瞥见脚边有一个匕首,又望了望佛像,一个想法浮现在他心中……
开鸿四十七年秋,敬嘉公主于明佛皇寺薨落,明阳帝哀伤至极,特下诏追封为肃昭公主。
太子守灵,国师哀悼,千僧同诵。
京中一时被白绫覆盖,连带着阴寒乌云,不见半分晴。
一位道士牵着一匹瘦弱的老驴徐徐穿过人流,他身旁跟着一位水蓝色锦裙女子,她身材高挑,容颜尽数隐藏在帷帽之下。
城墙下晏曜华伫立而视。
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⑴。
身后是她沉浮挣扎十几载春秋,眼前,是她未知新生。
“徒儿,你准备换什么名字啊。”吴涯单肩背着包袱,抖了抖发酸的肩膀,忍不住问道。
“景逐。”
“倒是挺应景的。”吴涯认同道,“走吧去找你师兄。”
“师父,门派是何名字,又所处何处,有多少弟子呢?”
这一连串发问让吴涯有些招架不住,含糊其辞道:“从蒙京自东南而行,翻越四山便是为师所创立的清沧派,在江湖上虽未有太大名声,不过为师相信总有一日我清沧会成为修仙界第一大宗!”
景逐的眼神中充满质疑,吴涯外貌气质以及行为举止活脱脱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若不是他救了自己一命,景逐是绝对不会跟他走的。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吴涯还是感受到了景逐对他的鄙夷,他轻咳一声,颇有底气的朗声道:“算上这头驴,我清沧足足有四人之多啊!”
景逐认命般的叹了口气,“罢了,你既救了我一命,我信你。”
吴涯低头摸摸鼻子,正想说些什么时,抬眼就发现景逐已经走出去不远,赶忙牵着驴追上,“徒儿你等等师父啊!”
一师一徒一驴逐渐隐入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