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天中午，红发少年卡尔一跃进入扎夫特遗留在废弃要塞的补给潜艇时，

在潜艇中部的舰桥驾驶位上，一个正趴在仪表台上忙活的男人扭过头来瞟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

又立刻转回头去，继续调试着各项仪器，嘴里骂骂咧咧的吼道。

“这又是从哪里找来的毛头小子？！他能在水下撑三分钟么？！让他快点滚！”

显然语气中带着不满。

他留着披头士一般的复古披肩金发，鹰钩鼻子，三眼白，身材中等偏上，年纪大概快要四十。

穿着浅棕色的飞行员夹克，胸前土黄色围巾，裤子是灰色牛仔裤。

虽然看上去也是一个怪咖，不过显然不是和这帮海贼一路人。

“你就偷着乐吧！金！要是昨天老大没找他，今天该下去的人就是你了！”

这时走在卡尔后面的两个海贼也进了船舱，正式关闭了舱门。

他们俩手里依然端着冲锋枪，同时分别指着卡尔和那个叫做金的男人。

“真的是浪费我的时间，这样的小孩儿送下去，又要白搭一台小艇了！”

“别他妈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快点出发！”

在海盗的不停催促下，金也只能嘴上抱怨，实则手中一刻没停。

红发少年只是安静的找了一个座位坐好，系紧安全带。

他赤红色的眼眸默默的观察着这艘潜舰的舵手。

扎夫特的补给舰，大概长度是大天使级这种战舰的一半，主要作为伏斯古洛夫级的物资补给之用。

驾驶难度来说并不高，不过，如果全部都由一个人来完成的话，

那这个人就是精英级别。

金这个人看样子也是被海贼掳来的人质，被他们强迫拉到这艘潜艇效力的人之一。

因为这个工作十分重要，

所以金的背后一直有一把枪指着，怕他乱来。

金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启动的舰船，确认无误后，他朝身后的两人示意。

“可以出发了。”

而对面摆了摆手，表示同意。

引擎轰然发动，

整个船舱恐怖的颤抖起来。

噪音甚至吓到了在要塞中蹲着休息的人质，以为什么东西要爆炸了。

哪怕是一直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的卡尔，此刻也有些心慌。

这老机器一直声音这么大么？

以前为止都是怎么下潜深海又成功回来的？

难道全靠这个人的操作？

卡尔的心中升起了疑虑。

扎夫特的补给潜舰如同低吼的巨鲸，嗡的一声长啸之后，开始舱内注水，舰身也缓缓下沉起来。

正当它完全没入到了要塞水下通路，准备离开这座小岛时，红发雀斑少年卡尔问了一个问题。

“我们要去找什么？”

“好问题，小子。”

金色长发的金，在潜艇下水一切稳定之后，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用不信任的目光望向卡尔。

“他们要找一条在海底发光的矿脉。

而我，

我不认为能找到任何东西。”

——

“之前下去的人都死了么？”

“就没上来过，没人能上来，那里很怪，像是被什么影响。”

扎夫特的潜舰在深海中又行驶了一小时左右，既是横向位移，也是向下增加深度。

水下阴森又安静，偶尔的暗流搅得舰体左右晃动一下，仅此而已。

最令人害怕的，是深海强大的水压，让这艘老旧舰船不停发出的吱呀声。

金这个舵手似乎早已习惯，而卡尔面无表情则是毫不在乎。

只剩下另外两位一高一矮的海盗喽啰，满脸大汗，已经没有心情端枪，现在只是在座位上低头祈祷着。

又过了不知多久，扎夫特的补给潜舰在海床深处保持相对静止，船体内已经不是吱呀作响，而是砰砰的恐怖爆裂声。

看来下潜已经到了极限。

此刻海底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四周的境况。

“打开探灯。”

倏地，从潜舰的四角以及中部舰桥上下，亮起了六盏高亮度探射强光。

昏黄的光将附近勉强照亮。

“轮到你了，小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后面就看你的命硬不硬了。”

金原本认真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柔和。

红发的少年没有一丝犹豫，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这一场大病，仿佛带走了他的“害怕”，此时就像是机器人一般没有多余感情。

他转身向着补给舰的前部走去，那边是机库位置，目前仅有有一艘圆球形的小型机体停在那里。

耐压仓直径2.1米，座舱仅能容下一人。

两条机械作业臂伸长，如同帝王蟹的两只前爪一般突出。

装备氢电池，最大航速每小时5海里，配备电磁控制的深水操纵舵，续航能力在一百公里左右。

还装有6发深海照明弹，全景潜望镜与海底声纳。

最具特色的还有和扎夫特补给舰保持无线联络的VLF超低频通讯系统。

卡尔径直走向那台单人小型潜艇，打开座舱坐了进去。

确认关闭舱门之后，头顶的钢缆开始工作，将这台球型机体悬空吊入潜舰最前部的发射仓。

放入既定位置，几乎同时，身后的舱门重重关闭。

卡尔感觉到脚下传来哗啦啦的水涌声，低头一看，海水已经开始倒灌入舱。

泛着白沫，如同啤酒的酒花。一路上升，直到完全包裹住这台水下探测机体。

“正在出舱。”

卡尔低吟了一声，想必舰桥内的人也能听到。

但是他们此刻没有任何回应，而是冷冷的在围观一场要求全场安静的哑剧一般。

扎夫特潜舰前舱门打开，卡尔推动操纵杆，打开探照灯。

同时背后的引擎工作，推进装置启动，声纳就位。

球型机体缓缓出舱，搅动着尾流不断冒出起泡。

卡尔将手中掌舵杆一压，手柄右切，探测机体以10度的斜度，开始呈螺旋形下潜。

沉着的向着海床之下，更深处的缝隙航去。

——

“深度增加，进入海床裂隙，目标正下方，全速动力。”

在深海幽闭恐惧双重施压下，普通人早已经开始崩溃。

而红发的卡尔，此刻仿佛无所畏惧一般。

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打工机器。

头也不回的向下潜着，

时不时的报告状态，

可是此时已经在头顶的扎夫特补给潜舰，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