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的线索中断。我的精神崩溃了。
我在哪儿?我是谁?我是什么?现在,还有一个最终的问题等待我去寻找答案。
“为什么?!”我朝着明亮的方形太阳大声尖叫,“为什么;
我回忆不起来?什么我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我在这里?
为什么所有的怪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
可是,回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没有鸟鸣声,没有波涛声,也没有风拂过树上那些有棱有角的东西时发出的呼啸声。
除了那惩罚般的静谧,什么都没有。
接着…
“咕噜。”
声音很小,小到我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它。
“咕噜。”
我确定听到了这个声音,而且还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它是从我身体内部传出来的,是我的肚子在咕噜作响。
我饿了。
这是唯一能打破现阶段恶性循环的事情。它既简单,又能让我集中注意力,而且除了呼吸以外,就没有比它更消晰、简单的事情了,这件事就是——吃。
我的肚子里再次传来“咕噜噜”的响声,就像肚子在说:
“我还饿着呢。”我剧烈地晃晃脑袋,试图让血液流回我的脸颊,然后看看身上有没有带着可以吃的东西。之前看到自己模样的时候,我感到异常震惊,也许就在那时我遗漏了什么。
当时,我的口袋里可能有一部防水电话,甚至有一个装着我的身份证的钱包。
令人失望,电话和钱包我都没有,身上甚至连一个口袋都没有。但是,我找到了一条与我的裤子颜色相同的细长腰带——因为与裤子颜色相同,起初我没有注意到它——腰带两边系着四个扁平的小袋子。每个袋子都是空的,但是当我把它们一个个打开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背上出现了一股压力。
是个“背包”,它不需要任何背带或者钩子就能固定在我的背上,就像我的腰带和涂在身上的衣服一样,我不能将它取下来。我只能往后探,将它转到前面来。
“疯狂的梦境。”我说道,这个解释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打开背包,看到里面有二十七个小袋子,它们就像我腰带上的袋子一样,都是空的。
我觉得,检查装备应该到此为止了,同时我的饥饿感也越来越强烈。这意味着我必须找到食物。我环顾四周,寻找任何看起来能吃的东西。起初,我只能找到高度为一格的矩形草丛。它们稲稀洛泽地生长在沙滩后面覆盖着绿色草皮的泥土上。我触碰到有脚边的一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将它拔出来。相反,我的拳头正失控般快速击向它。
焦虑又一次笼罩心头。可怕的不只是身体变得奇形备状,还有无法控制肢体的危机感!我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仍然无法抓住草丛,当我终于触碰到它,它竞被我的拳头砸碎,消失不见了。没错,我的意思是,它消失了。这绿色草茎没有掉落在地上,甚至连碎片也没有,它消失了。伴随着短促的碎裂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拜托!不要这样!”我嘟囔着,紧盯着我棱角分明的手臂,“你能起点儿作用吗?”很明显,无论如何,恳求一只手臂是不会得到任何回答的。当然,我也无须再对着另一堆草从重复徒劳的动作。
虽然不记得在哪儿听到的,但我的确听说过,“疯狂”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做同一件事,期望能得到与众不同的结果。
我不知道对别人来说是否如此,但这正是我此刻的真实写照。
“给我起点儿作用!”我怒吼道,并用力捶击着草丛,使它不断地晃动,“出来,出来,快出来!”精神幻觉又出现了。现在,我的思绪像一根紧绷的弓弦,只有获得那丛草才能解脱。
事实上,我并没有得到任何一丛草,因为一个意外阻止了这个疯狂的举动。换句话说,我蔽碎了地面。在第四次尝试时,拳头捶击的力度太大,持续时间也太长,我不仅捶碎了草叶,还敲碎了草丛下面的一整块泥土。
“哇…”我结结巴巴地说,好奇心取代了挫败感。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那个泥土方块,只看到它消失在一个小小的洞中。我仔细端详那个洞,发现方块在底部飘浮着——实际上是悬浮在洞底一而且比之前小了很多。我伸手想将它捡起来,然而,就在我靠近它时,它飞到了我身上。
我不由得后退一步,“哇”地惊叫了一声,然后看向手上的方块。它摸起来像土块,粗糙又干燥,里面还有几颗小卵石。我捏了一下,可它连一点儿碎屑都没掉下来。我把它举到面前,闻了闻,正是泥土的气息。
我又闻了一下,突然感到心旷神怡。在嗅到泥土气息之前,所有东西都是异常的。我周围的所有东西,包括我自己都是异常的。而这个泥土方块却不同,它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可以感到颈部肌肉正在放松,下巴正在松弛。嘿,我可以不害羞地说,我又心满意足地朝着那个泥土方块镇静地吸了四五次气。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在每次吸气的间歇,我都会向肩膀后偷瞄一下,确定没有人在偷窥我。
虽然,我不认为这个意外能让所有事情都变得正常起来,但它确确实实给了我信心展开我的手指,把方块丢到地上。
我成功了。同时,我也更自信了。
“好吧,”我叹了口气,“至少我能把东西丢出去了。”我知道这算不得一个巨大的成功,但是至少有了进展,至少我懂得了一些基本的控制技巧。
我看了一眼脚边悬浮着的泥土方块,伸出手再次捡起它。
在它第二次跳向我时,我并没有感到畏惧。
“好吧,”我谨慎地吸了一口气,“既然我能把你丢出去,也许我还可以……”我把这个方块移到腰带上的一个小袋子中,当它顺利地落下时,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很好,”我看着腰带微笑着说,“这里的东西——至少这块泥土——可以缩小到让我带走它。真不可思议,也许这个奇怪的变化在这个梦境中大有用处。”我还不能说“这个世界”,因为我对它知之甚少。
“咕噜。”我的肚子发出抗议声,提醒我它仍在经受饥饿的折磨。
“好的,”我把方块再次从腰带中拿出来,“既然我不能吃掉你,为什么还要把你带在身上?”
我将缩小的方块放回起初捡到它的洞里。就在距离洞口一两步远的地方,它从我的手中飞出,膨胀到原先的体积,然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好吧,除了表面的那层绿色在我捡起它时消失了,几乎什么都没发生。
“嗯。”我打算把泥士方块再挖出来。对着地面击打几次后,它再次来到我的手中。这次我没有把它放在洞里,而是放在洞边。结果,它再次变成原来的体积,稳稳地立在地面上。
我又“嗯”了一声,平复下来的心绪使我的脑子运转起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放置方块的经历,唤起了我埋藏已久的记忆。我不认为那是只属于我的记忆,它属于整个现实世界,是关于孩子玩方块、制作东西和搭建建筑的记忆。
“如果这里所有东西都是由方块组成的,”我对着重新被放回地面的泥土方块说道,“而且所有方块都保持它们原本的形状,那么我能不能将它们堆叠成我想要建造的东西呢?”“咕噜噜。”愤怒的抗议又从肚子里传来。
“好吧,”我对着肚子说,然后看着方块,“堆叠方块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得寻找食物了。”
在寻找食物之前,我打算再碰碰运气。很庆幸我这样去做了。在第五次捶击草丛时,消失的草丛留下一些悬浮的种子。最后,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将它们捡起来。我发现,这个梦境有一个奇的现象:我只能够同时拿起六颗种子,而不能逐一将它们捡起。另一件奇怪又可笑的事情是:我不能把它们吃掉。我的手定在离嘴巴只有几厘米的地方,让我无法把种子送进嘴里。
“真的吗?”说着,我将脸往手的方向凑过去。可这样也不行,手和脸之间似乎存在着看不见的磁场,使它们必须保持距离。
“是真的,”我觉得很讽刺,接着又试了一次,这时,所有的挫败感和愤怒都升腾起来,“好吧!”我举起手臂想把种子甩掉。
然而,我停了下来,因为我注意到了刚刚被我挖起的泥土方块。几分钟前我把它放下的时候,它表面的绿色不见了,但是现在绿色又出现了。那层草皮已经重新长了出来。
这么快?我一边想,一边低头看着种子。难道所有植物都生长得这么快吗?或许我可以把种子种在泥土里。
于是,我尝试去播种!我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我将种子重新丢回地面,但它们只能在地面上悬浮着。我尝试将它们推进泥土里,但这么做只会撬出另一块泥土。我另选了一个地方,将第一次挖出的泥土方块放在地面上,并尝试将种子从侧面推进去。但是,所有方法都失败了。
“为什么不可以…?”紧闭的牙齿发出“咝咝”的声音,我停了下来。我明白,继续纠缠“为什么”只会让我回到原先全然崩溃的状态。
“坚持下去,”我气愤地说道,“不要放弃。”
将种子放入腰带上的小袋子里,我绝望地环顾四周,希望找到任何食物来源,任何可以让我转移注意力的…
我看到了树!
我向离我最近的树跑去,试图剥下树皮。树皮能吃吗?
也许能,但我不能。我的手无法抓住那条纹状的、深浅相间的棕色树皮。我也无法爬上齐腰粗的树干,伸手够到几簇小方块形状的叶子。
不过,我没有放弃,也不能放弃。“如果这是一个梦,”我说道,“那么我应该可以飞起来摘到一些树叶!”
我举起拳头往上看,然后跳到空中……很快我就落了下来。但是,就在半空中停留的关键时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我试图击打头顶上方的叶子,虽然距离它们还有一两格远,但我却能感觉到拳头碰触到了它们。
我开始试探性地往上击打:“我能够到叶子吗?”我可以确定,即使手臂没有伸长,我依然可以从四格远的距离打到头顶参差不一的树叶方块。“我可以!”我大喊着开始打向它们。逐渐错乱的神经随着每一次有力的拳击渐渐恢复正常。“太好了!”当第一个方块消失之后,一个红色的、闪着光芒的半圆形水果落在我的手上,我手舞足蹈起来,“这就是我所说的食物!”
这一次,我的身体允许我进食。或许这就是关键。我
“嘎吱嘎吱”地咬着鲜脆甘甜的水果,感受到汁水流进我的喉咙。或许我的手只允许我食用真正的食物。
这种水果可能看起来不像苹果,但是味道却跟苹果一样。
如果说大地的气息是如此令人慰藉,那么这种全新的果香带来的温馨就更甚,甚至让我激动得连眼角都感到了刺痛。
“坚持下去,”当整个苹果都进人肚子之后,我说道,“永远都不要放弃!”
然而,我没有意识到,就在刚才,我已经学到了一些东西。你可以称之为座右铭,或者人生的一课,或者诸如此类的名称,它伴随着我的生活,成为之后奇妙旅途中的第一站:永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