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被她这么一说,都有些尴尬,朱兰有些郁闷,刚要说什么就见红殊忽然站了起来,“姐姐你来了。”
她亲昵地挽住沈南枝胳膊,“姐姐,可算见到你了,我这几日可惦记你呢。”
沈南枝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今日没课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今日不忙,”红殊笑着,指了指朱兰几人:“她们是我的同学。”
沈南枝目光流转,轻扫过朱兰等人,几个姑娘都还穿着校服,年纪同红殊差不多。
几人见到沈南枝一时有些紧张,朱兰道:“少夫人好,我们……冒昧叨扰了。”
朱兰说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沈南枝一眼,心中感叹长得真美啊。
沈南枝一袭月白色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玲珑的腰肢,如墨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颈边,宛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添了几分慵懒与妩媚。
看着与她们年龄相仿,却让人觉得看着与她们年龄相仿,却让人觉得遥不可及、自带一番贵气与沉稳,那通身的气派,绝非仅凭华服美饰堆砌而来。
朱兰几人自觉相形见绌,原本因好奇与兴奋而雀跃的心,此刻添了几分拘谨,手脚都似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只能干巴巴地站着,脸上的笑容也因紧张而略显僵硬。
“都坐吧,别站着了。”沈南枝浅笑轻言,率先入座,朱兰等人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挨着椅子边坐下,坐姿端正得近乎刻板,目光时不时偷瞄向沈南枝,像是生怕行差踏错失了礼数。
红殊也自然的落座,见场面稍显冷寂,赶忙热络地打破僵局,端起茶盏递向沈南枝,笑盈盈说道:“姐姐,她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别见怪。”
沈南枝扫了眼红殊,听她这么说,那几位姑娘更紧张了。
她垂眸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散开,没有先开口。
红薯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忙道:“姐姐你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无碍,一点小擦伤,”沈南枝抬眸看向红殊,淡淡笑笑了笑:“今天带了同学过来,怕不止是想姐姐了来叙几句旧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红殊笑笑,看向朱兰道:“你自己说吧。”
朱兰有些拘谨,双手不自觉地绞紧衣角,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抬起头,眼眶里已然泛起泪花,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少夫人,我叫朱兰,今日前来,是想请少夫人救救我爹。”
沈南枝喝了口茶:“不急,你慢慢说。”
朱兰的爹经营着一间绸缎铺子,多年来勤勤恳恳,靠着诚信与手艺,在市井间也积攒了些口碑,虽说规模一直不大,却也能维持一家人安稳度日。
可时运不济,近些日子,市面上绸缎料子的行情突变,新式洋布如汹涌浪潮般涌入,抢占了大半客源,加之城里又新开了几家颇具规模的绸缎行,竞争愈发激烈,他家这小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门可罗雀,库存积压,资金周转也陷入了僵局。
眼瞅着铺子快要撑不下去,家里揭不开锅,朱兰爹愁白了头,四处打听,才寻到据说家财雄厚、人脉广泛的钱老板。
钱老板这人,平日里在生意场上长袖善舞,表面一团和气,实则精明算计、唯利是图。
朱兰爹带着满心期许与忐忑,提着厚礼登门,言辞恳切地说明了来意,求钱老板借一笔钱应急,周转这艰难时局,还许下按时还钱、额外付利的诺言。
钱老板眯着眼,假惺惺地犹豫再三,才摆着一副慷慨模样,应下此事,当场立下字据,借出了一笔数目不算小的款项。
有了这笔钱,朱兰爹如获救命稻草,一家人省吃俭用,起早贪黑,好不容易熬过几个月,生意刚有了点起色,到了约定还钱的日子,朱兰爹不敢有丝毫怠慢,带着足额的钱款,还备上一份谢礼,满心欢喜地前往钱老板府上。
谁料,钱老板见了他,瞬间换了副嘴脸,收起借条,却不认账了,阴阳怪气地说这段时间利息涨了数倍,朱兰爹带来的钱远远不够。
朱兰爹惊得瞪大了眼,据理力争,拿出字据理论,可钱老板却冷笑一声,指使手下打手,将字据一把夺过,当场撕毁,扬言这就是废纸一张。
朱兰爹又气又急,差点昏死过去。
见朱兰爹瘫倒在地、满脸绝望,钱老板这才悠悠道出“条件”,说只要朱兰嫁给他做九姨太,这债务便可一笔勾销,否则,不仅要让他家铺子立马关门大吉,还要把朱兰爹送进大牢,让他们一家永无宁日。
朱兰爹怎肯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做这腌臜交易,当下严词拒绝,被钱老板的打手们一顿拳打脚踢,扔出了府门。
此后,钱老板果真使起阴招,勾结警局里贪财的败类,伪造朱兰爹参与违禁交易的假证,买通证人,污蔑陷害,致使朱兰爹被抓走,铺子被封,朱兰娘一病不起。
朱兰走投无路,才跟着红殊求到沈南枝跟前,她此刻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的直接跪下了:“少夫人,我爹真的是冤枉的,那钱老板太狠毒,拿我爹的命逼我就范,求您看在红殊的面子上救救我们,只要能还我爹清白,我愿给您做牛做马。”
“对啊少夫人,红殊说一定会帮忙的,”一旁的同学也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帮腔:朱兰的父亲定是遭人恶意陷害,这世道,没个靠山,清白之人都要被冤枉死了,还请您帮帮忙。”
沈南枝听着众人的哀求,目光依旧平静如水,她轻轻搁下手中茶盏,轻微的声响在这满是哀求声的客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众人下意识地噤了声。
“朱姑娘,你先起来。”
旁边的几个同学忙将她扶了起来,沈南枝语调不疾不徐,“你担心父亲我能理解,只是这事儿牵扯甚广,又关乎律法,我虽身处帅府,却也不能坏了规矩乱插手。”
朱兰听了沈南枝的话,脸色又白了几分:“少夫人,求您了,我爹他如今在牢里受苦,我娘又卧病在床,求您帮帮我吧。”
“是啊少夫人,求您看在红殊的面子上帮帮朱兰吧,她也是没有办法了。”
沈南枝看了眼红殊,她眼眶也有些红:“姐姐,这件事是我不好,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是这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只是见不得朱兰为了父亲这么难过的模样,让我想起了自己。”
“所以我一时冲动就想到姐姐了,”红殊说着握了握沈南枝的手,她咬了咬唇:“若是此事牵扯太广,姐姐不必顾虑我,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沈南枝垂眸,看着红殊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心中五味杂陈。
她冰雪聪明,又怎会瞧不出红殊心底那点隐秘心思。
红殊这般热心于朱兰之事,怕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分明是借题发挥的主意,妄图借着此番事端,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地彰显她与自己交情匪浅,能在这威严庄重、门禁森严的帅府畅行无阻,仿佛这儿是她可以随意进出肆意借力的自家后院一般。
说白了,她就是想向旁人宣告,少帅府便是她坚实的靠山,有了这层“庇佑”,往后不论走到哪儿,都能挺直腰杆、风光无限。
说实话,沈南枝非常讨厌这样的感觉,红殊有事情她一定会不会袖手旁观,这件事不小不大,若是红殊自己来找她,或者是写封信,只要不危及帅府,她绝不会推辞。
可今日这阵仗,实在让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