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流出来，染红了积水。

然而这鲜血却给顾子雨一种微妙的感觉。

在那个瞬间，他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影变化——

血的红色，流淌下来，在漆黑的水中留下一道道红黑交织的痕迹。

这些痕迹虽然很淡，但是因为距离顾子雨很近，又是刚刚发生，所以看起来一目了然。

琴弦！

顾子雨忽然醒悟了。

海老告诉他，“飞光踏影步”是在“金丹期”可以御剑飞行之前都可以使用的功法。

当时他心中十分不解：哪里有那么多光影变化可以找到，战斗时如果专心找“琴弦”，岂不是很容易失手？而且即便是纵跃奔跑，有些地方明明没有光影变化，又怎么能踏弦而行呢？

他当时不敢多说，只道自己学艺不精。

可是在实际修炼中，他逐渐发现这门功法确实难度不低。

步法且不说，光是找到合适的光影“琴弦”就是难上加难。

光这一点，就拦住了顾子雨很长时间。

天地战会在即，本来这个功法是“大走逐技”的关键，可是自己就是找不到那缥缈不定的“琴弦”，实在是苦恼万分。

好在造化使然，偏偏在被打伤的生死瞬间，他通过红色与黑色的交织，发现了琴弦的奥妙——

世上有光，就有影。

光存在的地方，一定会有影。比如烈日下的旗杆，无论大小，总会留下影子。

反之，有影子的地方，也自然有光的存在。比如月夜下树影婆娑，一定是有明月或者繁星点亮天空。

一些看起来一定没有光影变化的地方，比如黑屋中、水中、沙漠里，实际上只是观感上的刻板印象。

只要仔细看，一定会在黑屋缝隙边缘、水中水面交界又或者沙漠的土丘旁边，形成或大或小的光影交织区。

甚至一种布料、一面墙壁、一副纯色图画……也不是真正的一种颜色。

如果认真盯着看，可以看到其中的光影变化犹如闹市人流，纷繁复杂，举不胜举。

之所以看起来色泽统一，只是观察角度、观察方法的区别。

顾子雨进而又想到，海老在传授“飞光踏影步”时说过，“天下哪里有一模一样的两块布啊。”

他当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才明白。

布没有一模一样的。

水、气乃至万事万物，也没有一模一样的。

那些巨大的布和墙，都可以看做是由一个个不同的布和墙组成的。

那么这些不同事物之间，自然会有色泽上的区别，这就是光影的基础。

也是“琴弦”必然存在的基础。

想到这一点，顾子雨将真气散开，轻轻探寻隐藏在水中的光影“琴弦”。

一条。

两条。

三条、四条……

明白了基础想法，找到琴弦的办法就从“找出来”，改为了“指出来”。

顾子雨只要分辨周围事物的区别，寻找组成大物事的小物事，然后这些小事物之间的区域，就是“琴弦”所在的位置。

何须寻找，指出来即可。

很快，就有无数的琴弦被顾子雨发现。

原本以为安静的环境，瞬间变成了喧嚣的广场。

原来，“琴弦”随处可见，随手可弹。

这一刻，顾子雨对世界的看法发生了新的变化。

他不是以一个整体看世界，而是将世界拆分成无数的小块。

每一块都与众不同，每一块都能给自己提供帮助。

他终于明白了海老说的功法口诀最后一句：

不沾一地，不舍一毫，飞光踏影，天地无碍。

真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