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陆大虎作甚?”开门的这户于村中心处,一棵高大粗壮樟树在院前,洒下阴凉一片。
宋见澄想了想回答道:“小子与陆大虎同是店铺伙计,昨日他告假,铺子里有些琐事需问询他一番,特来寻他。”
“你是如何找来此处?”
“平日言语间,知晓大虎是马蹬村之人,便一路询问过来。”
“这一路实不好走,又是酷暑时分,你一少年,一人独自怎来得了?”那肥胖大汉,一身蓝色袍子看起来质地不错,要些银钱,抹了抹嘴角的油,接着说道:“也罢,再往后,瞧见那个泥土茅草屋,便是陆大虎家了。”
宋见澄执手道谢,往陆大虎家赶去。
开门的是个驼背瘸腿老汉,麻灰衣服泛着白,许多处都有针线缝补,头发也是灰白色。
“可是陆大虎家?”宋见澄没失礼数,抱拳躬身。
“你是?”老汉声音无甚气力,手扶着门墙看起来颇为辛苦。
“我与陆大虎是好友,昨日听闻他急着归家了,来看望一下。”
老汉犹豫了一下,领着宋见澄进了屋。屋里光线昏暗,一眼看去只有两个木床一张木桌一个柜子两条长凳。老汉扯了条凳子让宋见澄坐下,拿陶壶倒了碗水。
“大虎去村后取水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陆大虎木桶挑着水回来,看见宋见澄,愣了神,以为大中午的太阳给自己晒出幻觉来了。知道听到熟悉欠揍的声音,才有了真实感。
“哟!纱布来自!看见我宋某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宋见澄手握拳托着下吧,摆出一个自认为英俊帅气的姿势。
“宋见澄,你来作甚?你是如何知道我家的。”陆大虎没理会宋见澄的奇怪言语,挑着水倒往灶房的水缸中。
“你宋哥一日不见你,想念的紧,便来寻你呗!”依旧是胡言乱语不着边际的话。
“你犯脑疾了?快些回酒楼。”
“刘掌柜说你告假是因家中有急事,宋哥特意来助你一助!”宋见澄咕咚咕咚又灌了一碗水。
“与你有何干系,你赶紧走!”陆大虎没什么好脸色,一直催促着宋见澄离开。
“歇会儿,歇会儿,太累了,何况这大晌午的,咋个走,怕是要中暑了。”宋见澄也是往凳子上一坐,包袱里面捣鼓出几个大白馒头,还有些肉干。
陆大虎本就不善言语,陆老汉也是一样。三人就啃着馒头,熬了点米汤,肉干,就把这午饭对付过去了。
宋见澄看着年老体衰的陆老汉,有些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微风起,绿叶婆娑,蝉鸣不止。
在宋见澄愣神之际,嘈杂脚步声与交谈之声传来,且越来越近。放眼看去,来人是七八个成年汉子,领头那个人,宋见澄记得,正是之前那个肥胖汉子,长得是贼眉鼠眼,五官像是挤兑在一起,在太阳直照下,面上反光。
“陆忠,你家这税粮今日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不然,我可要报官了,你一将死寡汉自是无所谓,你那两个儿子,因此可便要落了贱籍。念同村之谊,我已宽限你五天之久。”
“小人家中今岁的收粮已是尽数全交了,马老爷,这税粮是一涨再涨,小人实在是交不了哇,家里也是一口余粮都无啊!”陆老汗踉踉跄跄至陆大虎和宋见澄身前,含泪说到。
“你个老贼,好教你知道,你家两个儿子已是落户籍在册,分得田产,税粮如何不该涨!你如何视官府法度于无物!”那个马姓的肥胖汉子,严肃厉声呵斥。
“可,马老爷,小人家两个儿子户籍所分田产,早已是贱卖给村头马六了。那田产的税粮,如何需要小人来交?”陆老汉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陆大虎看着宋见澄一言不发,开始解释情况:“之前收税粮时,说我家的米米粒小,碎米多,便不按石收,按银两折算,最后算下来,所有收粮都需缴纳。没得粮食可吃,这时村头马六假若好心借了一石米,够我爹吃食,和来年的种。谁知来年,这马六说要还三石米,我家自是还不起。我哥知道后,前去理论,可那马六拿出我爹画押的欠条出来,我哥也是束手无策。我爹大字不识,那马六便诓骗了他签了这个高贷欠条。后来两三年一滚再滚,我们只能把田产贱卖给马六抵债了。”
“那既然田产已经卖给马六了,为何这个税粮为何还需你家来交?”宋见澄也是和陆老汉同样的疑问。
贼眉鼠眼的肥胖汉子,乃是马蹬村的里正,他出口回答了宋见澄和陆老汉的的问题:“官府只认法度,那田产依旧是落于你儿子二人户籍,依律这税粮自然是你家交。本官可不管你们之间的契书买卖。”
这话一听像是问题只存在于马六和陆老汉家的田产契书交易上。马里正作为小吏依律来收税粮是职责所在,所言也是颇有道理。
但宋见澄却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具体哪里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有猫腻。
毕竟,一年辛苦,到头来连一点余粮都无,这本身就是问题的最大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