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死了以后,大家商量谁当头儿,支持我的最多,于是我成了他们的沛公。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儿子,他三岁了,躲在我妻子的怀里,他看我的眼神,警惕又陌生。我叫他过来,他一动也不动,我的妻子松开他,他却躲到了吕泽和吕释之的怀里,我没说什么,只是尴尬的笑笑,毕竟他一下生,就没有见过我,而当时的我,跟他的两个舅舅比起来,确实像个野人。
吕泽当时笑了笑说,孩子认生,熟悉熟悉就好了。
我能理解,那三年,我不在家,官差又总来骚扰,多亏是吕泽和吕释之常常靠着跟县令的关系帮衬,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那时候,我被推举为义军的领袖,后来,雍齿告诉我,当年被县令召回来的不止我一个,还有雍齿,而且他是先我一步到达了沛县。
最初,吕家打算资助县令起兵,县令怕被起义军清算,吕家想靠跟县令的关系掌握沛县的实权,两方一拍即合。
县令按照和吕家商量好的方略召集县里的公差,公差们却都不愿意起义,就拿萧何和曹参来说,他们本来就不是秦国人,在本地又都有各自的实力,就算起义军来了,不过就是诛杀县令,他们都能保全实力过下去。可如果他们跟着县令起义,一旦秦国的平叛大军杀到,县令毕竟是秦国人,大概率要拉他们出来顶罪,所以当年他们自然不愿跟着县令起事。
当年,萧何曹参那些沛县官吏对起义这事表现的并不积极,就是那个时候,吕赊在宴席上提起了我,他提议让我带人回来制衡沛县的官差集团。
县令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又怕我做大,索性将沛县周围的散兵游勇都召集了,其中包括我,也包括雍齿。
雍齿的根据地在丰邑,我在芒砀山,他离沛县更近,那年,他是先我一步回到的沛县。他到了沛县以后,被县令封了个小官,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监视萧何曹参那些官差。
我接到沛县县令的邀请的时候,雍齿已经赶到了沛县,我还在赶路的时候,吕泽就发现雍齿和其他几支队伍进了城,他本来的打算是借我手里的三百多人壮大势力,慢慢让县令变成傀儡,却没想到自己的算盘被看穿了。
他铤而走险刺杀县令,其实是一手好棋,只不过没成功。但当时县令遇刺,城里大乱,雍齿那些人又是外来户,根本看不住那些官吏,萧何和曹参抓住空档就逃掉了,沛县的小吏都是二人的手下,雍齿自然是抓不到,等我和吕泽攻下沛县县衙的时候,雍齿已经逃出了沛县。
但我又把他找了回来,一,是我当时需要人马,他跟我一直又是合作伙伴。二来,我需要他的矿山和武器。
我给了雍齿很大的权利,他可以保留自己的队伍,我还把县令的私宅给了他,而我们这群人则都挤在县衙里。
我也给了吕泽人马,三百多人,我当时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将成为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甚至超过我当年让韩信进攻赵国的决定。
吕泽和韩信,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两个敌人,他们都披着忠诚于我的外衣,可他们争的都是我绝不可能放弃的东西。
至于项羽,许多人以为,他才是我人生唯一的死敌。但事实上,我跟项羽的争端,只是土地的多少,项羽最后的失败,其实是他内部不平衡导致的。
项羽是我这个时代最好的政治家,他在二十多岁做到的事情,我也不一定能做好。如果他有机会磨练到四十多岁,他肯定有办法解决当年的问题。
反秦的风暴对我来说,来的太晚了,以至于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解决我的身后事了。
而这个风暴对于项羽来说,又来的太早,以至于当年的他,根本没法完美的解决那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