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抖手抖脚替王昭云塞住伤口,触动箭,疼的人龇牙咧嘴。宋城眦红着眼,一滴眼泪都不留。“顾之,你忍耐着些,我帮你止血,我不会让你死。”
他们还有孩子,王昭云不会死,宋城这样想。
王昭云只道:“好,”他勉强笑了笑,想要露出柔和的神色以示她不要担心,却让心酸心疼得十指连心。
那是金镞箭。符沅的骑射好到这般登峰造极的地步,没有射中要害当场死去已经是老天开眼。王昭云耐着疼,额头上都是汗水,脸由开始的呛红忍的煞白,唇也煞白微微有些干裂。
宋城帮他包扎伤口,但是因为箭挡着,不好处理,又不敢盲目拔箭,怕引发大流血,只能简单给他处理。伤口太危险了,金创药效果不大。宋城咬着唇,心像在火上烤。
“没事的,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王昭云摸摸她的侧脸,又抚抚她侧边的青丝,手上的力道轻柔的不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力气的缘故,眼神却是温柔至极。
自他夫妻摒弃七年旧事冰释前嫌以来,王昭云待她事事处处皆好,惟恐不够。王昭云只悔从前待她不好。从前自己又怎会有眼无珠到那般地步,生生冷了她那么多年。除去念念的那个事情,他从来没有对她红过脸。念念那事,其实也不是她的错,他更恨的是自己。如今,还要她为自己担惊受怕,这实不该。
宋城只是摇头。她晓得的,皆是晓得。
她倾心他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这些。亦从未有怪过他啊。
王昭云站起身子来,他扶着城垣边头,望着下面黑压压的千军万马。
宋城亦看下城楼。
符沅望着城楼上的白衣女子,眯了眯眼。那上面的人瞥了他一眼,冷冷将眼神移开。那是恨。
直至今日宋城再次想到他的师父教给她的那句话,师父总说,“为医者,有救无类。”
到底是她识人不清,还是从始至终她的师父就错了。
当日在赴君山救回来的那个羌族男子,他会领着千军万马来戮她的子民,分裂她的国,撕裂王昭云用命护的家国天下。
符沅,就是宋城当日救下来的那个男子。
那根本就是一个阴谋,一个离间他们夫妻,步步蚕食兖关的计谋,连念念的死,也是其中一步。
夺下兖关,入主中原。
这机关营营,步步不差,又步步凶险。拿活人做棋,机关算尽,用心歹毒至极。
早知,
要知道有今日,她可又会救他?!这也是符沅想的问题。
若是早知,宋城定然是不会救下符沅的。这天下已经大乱,有恩未必得报,有仇必是要加倍还的。人心早已不古。多的是阴谋诡诈,诡谲多变。
可是,
可是这一切又该用什么去偿?宋城冷着心扪心自问。她从不施恩图报,只到低还是低估了人性的野性和掠夺。
王昭云咳嗽,吐出血来,伤口旒出红,顺着甲胄流下。
宋城骇然,怔瞪着眼睛,忍了泪扶住他。
王昭云虚扶着宋城,“我没事。”
宋城:“………”
便是瞎子,光听声音也晓得他不会是没有事。何况她还不瞎。
符沅记得,从前王昭云待宋城极不好的。今日这温情脉脉,是从何来?
却听说前些日子二人不知为何竟然摒弃前嫌,王昭云待她好起来。今日一见,果真不假。这真是天大的奇怪。他夫妻如今的形容,确是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符沅冷笑,狭长的金丝丹凤眼一下就冷了,里面淬了人间致毒,冰凉阴险的让人胆寒。
王昭云刚刚喘过一息,胸口实在疼的厉害。
“战还是不战,降或是不降,王昭云,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王昭云冷冷咬牙:“不降。”便是将他逼到绝路,那也绝不可能,问多少遍也还是一样的结果。短短的两字,穿在两军耳中,声音不重,没有什么分量,却抵得过三山五岳。
那方不急攻城,想要的就是王顾之缴械自己开城,不然也不会打到兖关门口了还拖这么久。他倒也不怕夜长梦多!人人皆在心中诅咒。
符沅的耐心也快要没有了,本要下令攻城的,在看到他们夫妻二人这般好和,有些见不得,想要一摧而后快,心头亦冒出另一个益加歹毒的想法。
“想想你的子民吧。这些人,要全部砍了头,封在大雪下面,尸体来年开春也烂不了。”
“我们再来谈一个条件。”他笑得很毛骨悚然,看向那方恩爱和瑟的二人哂笑。
他凤眼中尽是刻薄寡义,吐出张狂歹毒的话。“听闻王将军无情,不如这样,王将军若能说动自己的夫人从这高城之上跳下来,我便信你是无情的。在下一向敌不过无情之人。只要王将军能做到,本宫便退兵不攻了,如何?”此言出,两军哗然,之后是风雪的声音。
符沅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心思,竟是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