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约莫下午四五点的,一条无数人曾匆匆走过的街头,忽地下起雨来。人们对上海这阴晴不定的天气早已是见惯不惯,纷纷撑起伞来。陈页也成为这移动着的花花绿绿的蘑菇大军中的一员。不过也有没带伞的,是个一头绿色短发的姑娘,她举着本书顶在头上,像小鹿般穿梭在伞群里,一不留神便只剩下最后一抹黑色的背影。
“嗯...所以呢?”我不解地问道。
陈页挠了挠头,自顾自地露出个让我很想给他一拳的笑容,没说话。
“我看你是终于到青春期了。”我调侃道。
我们坐在一家咖啡店的窗边,窗户外半干枯半绿密的草地上,几颗干巴巴的白色狗屎正晒着阳光。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然后耸耸肩道:“或许吧。”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什么专注于感觉的人。就像高中那会,他跟一个女生颇有暧昧的味道,后来一次下雨的夜晚,我们靠在关着灯的羽毛球馆的承重墙下坐着,聊起这事,他说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我觉得,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起码是能说得上到底喜欢她什么地方的,但我说不出来。”他这样说。
“哪有这种说法,这又不是相亲。”那时的我还不大理解。他没回应我,而是继续道:“初中那会喜欢的女生,毕业后就快忘了。也想不起来缘由,记不起来那时候的感受。你觉得这是喜欢吗?或者,你觉得我适合谈恋爱吗?”
他的眼眸清晰可见的浮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张了张嘴,没吐出半个字。后来么,他就很少参与这些青春哥们的话题,也从不流露对于情感的期待。
或许,像他这样的人,是不需要爱情的?我有这么想过。
大一上了两个月,交谈交谈,我大概能猜到他的生活。约莫还是成天一个人行走,甚至可以好几天不说话。不过沉默寡言并不代表陈页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我见过他侃侃而谈的样子。以前语文课每个人要介绍一本书籍,语文老师说只有陈页的介绍让她有想去阅读的欲望,包括在班会课上简谈罗马历史,政治课上讲述石油战,我自认是个口条不差的人,不过也绝达不到他那样的自信。虽然看上去是个极度内敛的人,但倘若班里有什么活动点到他,他也会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完整地清唱一曲。
我问他是怎么做到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的这么坦然。
“大部分人都是脑残。如果我不是脑残,那么何必在意脑残的看法,如果我是脑残,那么我就和大多数人没什么区别,就更不用担心了。”陈页一本正经道。
我不得不感叹他的豁达,但他往往会否认。他说这是他坚定的逻辑,而不是内心。陈页还说,他的内心深处是见不得人的。
有些时候,我多少觉得他带点寂寞的中二病。
对陈页而言,大学生活好像在大一就已经定型了。他没有继续往上读的想法,所以在学业上压力确实不大,很多时间都拿来看看各式各样的闲书,看些千奇百怪的片子,做做运动,打打球。
“太无聊了吧你,青春年华阿。”听完他的讲述,我笑了笑道。
“又能怎么样呢?”
“不想来一段难忘的校园爱情吗?”
“你以为是去菜鸟驿站取件阿?”他露出他标志性的挑起左眉的不屑表情道。
“是,你清高,整天一个人来去如风的就等着别人主送投怀送抱呢。”我白了一眼道。
他没理会我的讥讽,而是马上陷入自己的世界。我知道,他大概又在思索自己的价值观,想着爱情概率论什么的。陈页的行动力在社交这方面总是表现不出来,他甚至可以跟舍友好几天没交流,几乎也就打球的时候和球友叫骂几句。嗯,理由也是那么几句,不需要,无所谓,随便,随缘。
“不是,那你不会还没跟女生说过话吧?”
“怎么可能。”
“有没有说法?”
“不感兴趣。”
“谁教你这么聊天的。”
“我的林少,别调侃我了,聊聊你吧...”陈页伸了个懒腰道。
好吧,我知道他要进入捧哏模式了,变成个输入关键词就会触发的人机,我还真挺好奇他到底能不能通过图灵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