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乙转头看向这个他之前还认为是好人的郑相，严词道：“祖宗？那我便以祖宗说起，姜家先祖犯的错误已经让三辈姜家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怎么？要罪罚五代不成？我师父的儿子、孙子都要出生便降罪？一代人有一代人事，时代变迁，推陈出新才能进步，守着祖法祖训便能千秋万代安然无恙了？我看不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拘一格用人材，方能保得江山永固，社稷永存。反之，若是有罪便要延绵无绝期，放眼天下，谁还敢要子嗣？没了后起之秀，只能是坐吃山空，老本吃完了，又当如何？”

此时礼部侍郎吴澈困意全无，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聆听。

真是初生牛犊吃了猛虎。

杀疯了！真的杀疯了！

郑重阳微微点头，面露笑意，轻声说道：“抛去祖训祖愿不谈，只说你所说的人才。依你所说，你认为你的师父是个人才，戍边十年，斩获战功无数，本相且将此话当作事实。现在你来告诉本相，北庭将军郭辉是不是瞎子？”

周乙摇摇头。

郑重阳继续说道：“既然不是瞎子，为何没有提拔重用你的师父？打了十年仗，四大战功斩将、先登、夺旗、陷阵皆以被他数次收入囊中，如今却还是一个小小的八品游骑校尉？”

周乙高声喝出四字：“君心难测。”

郑重阳虚手按下朝堂上的一众声讨之音，笑问道：“何意？”

周乙先是作了一个北庭军士兵提及将军名讳的军礼，随后说道：“郭将军自然看得见我师父所立的战功，只是...”

周乙朝着大殿之上的玄宗重重磕头后说道：“只是郭将军不敢以北庭全体将士的身家性命做赌注，只要圣上一天不开口，将军便不会做半点有违圣意之事，任命我师父为游骑校尉，还是多封书信送到长安兵部，连续送了半年方才讨来的官职。”

李隆看向兵部尚书郭秋章，老人轻轻点头。

而后，老人难得出列向前一步，沉声说道：“启禀陛下，姜赦此人，老臣有所耳闻，经多番证实，实属百年难遇之将才，老臣不愿任其埋没，便擅作主张应允了此事，还请陛下降罪。”

说着，老人拖着年迈的双腿，重重跪地，俯身不起。

郑重阳轻轻侧头看向老尚书，嘴角略有笑意。

此事，成一半了。

其实，玄宗李隆是有意成全姜赦的，所以才将姜赦的封赏故意留在心中不说，只等有人跳出来为姜赦打抱不平。

而后，李隆顺理成章的做出两难状，既不违背祖宗遗愿得罪朝堂一众恪守祖训的老朽，又能给姜赦一个功过相抵的封赏。

这就需要有人能站出来说话，而这个人，官职不能低，资历不能轻，威信不能无。

所以，老尚书出来仗义执言，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早在之前，郑重阳之所以拦住了周乙主动提出此事，是早已做好了老尚书或者其他德高望重的官员不出来的打算，他有后手能让玄宗主动提起此事。

这个后手，便是何月清。

何月清与姜家早已定有婚约，这是当年朝堂尽知之事，而何月清收购了姜家老宅，依卢剑星所说，是步好棋，既能收下一份顺水人情，还可得个重情重意的好名声。

在郑重阳看来，这是一步臭棋，臭的不能再臭了。

没人为姜赦鸣不平，无所谓的事，但对于一名功勋卓著的战将，朝廷总该给点什么以示态度，不然会引起民愤。

其实民愤也不算大事，有的是办法能平息，况且，平民百姓是没有记忆的。

怕的是，让数十万戍边将士寒了心，不可逆。

所以，假使没有周乙为其师父讨要公道，郑重阳会将何姜两家的婚约摆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