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在水中，汩汩血液如同轻逸的丝带，飘扬而升。血色模糊了视线，水面之上，天空成了一片缓缓拉上的幕布，好似在宣布着终结。

一只掌心布满茧子，指节粗壮的大手突然出现，抓住郑启的胳膊，将已经失去意识的他从水里捞起。

郑启从床上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

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卧在床上，身上没有衣服，只松松垮垮地缠着一圈厚厚的粗纱布。背后那条伤口砍得不浅，所幸从左肩开始还没划到脊椎就停下了，若是再过去一寸砍到脊柱，估计得落个半身不遂。

郑启虽然面色依旧惨淡如金纸，但大概已经有人为他上过药了。

他这样的伤势，照理一动就会撕开背后的伤口，可现在却彷佛有只小虫子在咬，暖暖的，感受不到疼痛，反而还有点痒，还有一股子冲鼻的草药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

从床上勉强爬起来，郑启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书房样的房间里。桐木的书架上有一层清漆，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随手抽出一本，发黄的封皮上写着“地藏本愿经”，只是郑启此时最多也只能认出“地”“经”这两个字。随意翻看一下，里面的内容更是天书一样，根本不知所云。

有副一人高的巨大画像挂在墙壁中间，上面是一个两眼微眯的胖和尚，无发无须，看着像是小孩又像是老人，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分辨不出他年纪。有着婴儿一样的白皙皮肤，眉眼间又和仕女一样淡雅，嘴角翘起，，带着一种老人特有的宽厚笑容，似乎在侧耳静听谁的倾诉。身体微微前倾，露出硕大白净的肚子。右手中正托着一串念珠，轻轻垂在腹前，左手则随意的摆在膝上，好像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画的两旁还有一副对联，这次郑启倒是认出来了，写的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颜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不会错，自己现在肯定是在庵里了。多半是自己落水以后被老爹救起后送来的。回想起当时的事，郑启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那是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的汉子，头戴红巾，掣出一口已经卷刃的大刀，指着另一个面上纹有一条青色大蟒的水贼：“青皮蛇，老大平日对你可不差，你就是这么对他、这么对兄弟们的？把东西留下，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被叫做“青皮蛇”的汉子看着对面五个人已然把自己围了起来，也不慌张，只淡淡地说到：“老大对我不错！原来在寨里日日受他吆来喝去，替他捉人替他杀人就是对我不错了。上次劫来的那批货，不是我带人夜袭把那领头的杀了，哪里能轻易拿下。结果他倒大方，才分我二十块银元！昨天遭了报应，被人打成那个样子，胳膊都碎了，我送他一个痛快还算对不起他？”

红巾汉子不禁笑道：“你的命本来就是寨主救下来的，那是你欠他的，不是寨主你哪里还能看见今天的太阳。如此不忠不义，你也不怕遭天谴！”

绰号“青皮蛇”的汉子微微弓起身子，紧盯着对方，似乎是在寻找破绽，一边嘴上也不停：“说的好听，有忠有义如何，不忠不义又如何？大家伙聚在山寨难不就是为了活命讨口饭吃，如今不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还真有什么劳什子义气不成？你难道不也是盯上我手上这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