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七年,夏六月初十,入伏。
时龙洼村连雨三日,暴雨倾盆,大洼溢漫,村屋尽毁。
临村一山,曰北。雨聚若河,携一尸而下。其貌如生,衣饰华贵,似贵胄。
时人皆议此异事。
村老言其妖,缚之祭神,祸殃方休。”
——《龙洼村志》
山间,薄雾冥冥,幽深的竹林小道上铺满了碎石子。隐隐之中,有两点红光自小道一头、雾隐之处析出。
渐渐的,更多的火光涌现,将雾与竹林映的幽红,携之而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只见一行人自雾中走出,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壮年男子,共有五六十人。
此时此刻这些人无一不神色亢奋,正挟着一辆板车向某处赶去。
与此同时,在那火光一照之下,那板车上的物体也显露出来。
那是一根伫立着的圆木,木上正用藤蔓捆绑着一道人影。
那身影高七尺,身上血污一片,一件黑襟白素衣被染得乌黑。其披头散发,面罩铜钱,肤色不似活人,此时被藤蔓困在半空处,看不出生死。
片刻,那道身影微微抬头,透过长发,隐约可见那是一张眉目清俊的青年面孔。
“这是在哪?”
思绪开始接续,陈钰微微张开双眼,结果却骤然瞪大又猛地闭上。
恐惧在他脑海中蔓延开来,方才眼中所见给予了他很大刺激,让他一下精神起来。
“那是什么?!不,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视界好怪,就像是两种画面……”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钰仿佛抓住了什么,他平复了一番心情后再次睁眼。这一次,只有左眼一点点睁开。
当外界的景象映入眼帘时,陈钰顿时松了口气。果不其然,眼前的世界相比较刚才的诡异正常了不少。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陈钰的视线透过发丝空隙向下俯瞰,打量起眼前的一幕。
竹林围起的小道上正行进着一支队伍。站在行伍前方的是两名大汉,他们用竹竿挑起大红的灯笼,似乎用以开路。剩下的人则是紧随其后,其中又有数人举着火把。
再看向自身,身上缠着厚厚的藤蔓,令他无法挣脱。
陈钰的心里涌现出浓浓的不安,不知道这些人要将他带到哪去。
“喂!放我下去!喂!”
陈钰大声叫道,但下方众人却充耳不闻,只是默然行进着。
“一群疯子……”
陈钰心中叹气,不安起来。
寂静的竹林里,只剩下有“沙沙”的响声,分不清是脚步还是竹叶相擦。就这样,这支队伍在竹林间穿行着,最终拐入了一条曲折小路。
小路的一侧是一面土坡,另一侧则是另一面高垂直下的山坡。
路很窄,他们贴着土坡,踏着厚厚的落叶一路走着,似乎是怕出意外,连行进的速度慢了些许,同时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肃穆。
不因其他,只因这条路的尽头存在着他们的神地。
最终,他们自雾中走出,又走入另一片深雾。
——
酉时,幽蓝依旧笼罩着整片天地,这支队伍也到达了他们心中的神地。
那是一处地陷,一处畏人的天坑。
它就那么躺在茂盛的竹林中,似乎是吞下了无比渗人的一块。
其边缘嶙峋,深邃黑暗,好似一只古兽张口,又像一尊巨人恸哭。
天坑旁立着七尺高的石碑。上面镌刻着村里人对它的称呼——
“井沌”
此时井沌周围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村民。他们架起祭坛,摆好三牲六畜,又燃起巨大的蟠龙香。
一时间苍白而朦胧的烟弥漫在整片场地。
见来了人,这些人汇聚到队伍之中,远远排列开。
此时队伍并没有没有靠近,而是停在了“井沌”五十步外,随后齐齐叩拜。
“他们要干什么?”陈钰心中不详的预感逐渐加深。
一名老人自队伍末端走出,他双目瞪大,包含着肃穆缓缓走向“井沌”,似乎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刻。
老人六七十岁的样子,穿着朴素却很整洁。原本凌乱的发丝此刻也被整理地一丝不苟。他虔诚地走到“井沌”旁的祭坛上跪下,三叩九拜之后,保持跪拜姿势不变,闭目呢喃起祷文。
“云苍在上,敬叩井沌灵,告吾村……”
老者轻声的告祷随风飘远,但陈钰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
“这是……在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