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挑灯夜读的胡亥刚从软榻上醒来,便听到了外边的吵闹喧哗。
他扶额晃了晃脑袋,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是还在秦朝,并没有回去,只是做了个梦。
“唉,竟有些想家了。”
家中父母健在,自己又已经半年没回去见过他们了,能不想吗……
哎!
翻身下榻,稍事洗漱穿衣。
直到蓝月动手为他梳头,他的双眼才渐渐聚焦,似乎刚从梦中的世界清醒过来。
少女软手抚摸头皮的滋味自然十分不错,但他顾不上去享受。
他这幅心不在焉的神态落入蓝月眼中,却也没能让她太大反应,实在是见得多习惯了,此时的她只用心在手上,不断操弄着。
从古至今,长头发的打理都是个难题,而且需要梳头束发,这么复杂的事情胡亥实在学不来一个人弄,于是也就只能任由蓝月施为了。
不过也只能是她,单身二十多年的胡亥实在是受不了一群妙龄女子的围攻,所以一些亲密的行为也就只有蓝月被允许做。
就在想到这方面的蓝月暗暗偷笑之际,身前如木塑泥胎的公子终于开了口:“外面是在作甚?为何如此喧闹?”
蓝月听到这么个蠢问题,也没说什么,认真回答到:“公子忘了吗?今日是元日啊。自然要家家欢庆。宫里这是在张灯结彩准备宴饮呢。”
胡亥点头,不禁再次陷入了沉思。
然而蓝月却是难得找到了个机会,继续道:“所以公子你今日可不能再穿之前那身白衣了,因为晚上陛下是有可能来后/宫的,到时候就需要正装出席了,虽然可能性很小(小声)……不过就算如此,以公子您的受宠程度,应该也能单独到陛下那里与陛下共用晚宴……说到这里,公子你昨日都没有去参加蜡祭呢!?不过其他几位未加冠的公子似乎也没去……对了,还有一事,今日内丞会给公子发放赏钱,公子你也快成年了,到时候搬出宫,就可以给公子置办一些车马、弓箭……其实殿里本来还有有些钱的,但前些日子公子……”
“停。”眼看就要听到胡亥以前的黑历史,其“本人”立即抬手制止了她地喋喋不休。
蓝月迅速抿嘴不语,同时手上还一直没停,显出了她极高的反应能力。
“这些事情你自己来打理就是,不必跟我说。”胡亥直接下令杜绝了这种事情。
“是。”蓝月忙不迭点头。
“嗯,月儿你办事,我放心……头发已经好了。”胡亥无奈的看着头上那只不断绕着圈的右手,终于开口提醒了一句。
“啊…啊——,是奴婢的错,请公子怪罪。”沉浸在那一声‘月儿’称呼中的蓝月被胡亥惊醒,一时手足无措,当即就要下拜请罪。
胡亥却也眼疾手快,利用铜镜中模糊的反光,立即抬手抓住了头顶那只无措的柔夷,“不是你的错,速速束发插簪吧。”
“是。多谢公子恕罪。”蓝月屈膝欠身,只是一只手被抓住,这个礼行的,让人这么看来都有种暧昧的感觉。
秦朝自商鞅变法以来用的就是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所以十月初一也就是大年初一。
虽然这年头还没有“年”的概念,只有“元旦”、“元日”。当然,也没有除夕的说法,只有元日前的蜡祭,祭祀天地和神鬼,感谢丰收。
但不管名称和时间怎么不对吧,过年就是过年,就是该吃好喝好、穿上新衣、专心搞娱乐活动。
想到这里,胡亥看了看身上这件黑色袍服,明显上次在章台宫觐见始皇帝然后又去巡察阿房宫时穿的那件嘛。
小时候,父母也是过年都不置办新衣……哎,无可多言了。
胡亥勉强压下心头那时不时就要浮起的思绪,当即便做了个决定,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能还宅在殿里了。
想到此处,胡亥扭头道:“蓝月,随我去南市逛逛吧。”
“啊?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必带许多物件,带些钱帛即刻。”
“是,公子放心,奴婢很快的。”蓝月立即跑向一间内屋,只留下一道蓝影。
胡亥摇头失笑,他敢打赌,等她出来时,手里所拿的东西绝不止有钱帛。
女子口中的多少不是男人能理解的。
果然……走到殿门口的胡亥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看身侧梳着高髻燕尾的女子。
鼓鼓囊囊的腰包,两个撑起的袖子,背上还有一个小包裹。
胡亥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看罢也不说话,便径直往外走去。
谁知他不以为意,那女子却不愿放过他,“公子,公子,这块玉佩您先带上。”
胡亥知道这时候越是纠缠就越没完没了,于是顺从接过,随手系在了腰间。
然而,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才走没几步,便又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公子公子,这块金饼您也拿着……”只能说,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眼见着身前探出一个作无奈表情的脑袋,她声音一窒,片刻后才继续弱弱道:“这是殿里最后一块金饼,奴婢害怕弄丢。”
前面的公子却没被轻易打发,继续盯着她不放。
“最后一次。”蓝月调皮地伸出一根手指,做商议状。
“最后一次。”
“嗯嗯。”蓝月连连点头,将金饼双手奉上。如果是从前,她大概是不敢如此作为的,但若说公子记忆有问题后有哪一桩好处,大概就是这个了,不忌玩笑。
胡亥终于抬手拿起递到跟前的金饼,然后随手塞进了左袖口中,右边是他视若珍宝的雕龙玉璧,极少离身。
总算打发了随行的侍女蓝月,胡亥对走到身前不远处的郑安微微点头,“再带几个护卫吧。”
“是。”郑安拱手应命。
少顷之后,一行人簇拥着胡亥公子穿过分布着盛放中菊花的庭院,踏着清晨微暖的日光,终于来到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