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柏素云喃喃道,昨夜那记忆的碎片在脑中拼接,只很短一瞬,她就软软地滑倒,旁边伸出几双手臂及时地揪住她胳膊,把她架起来,就这样穿着浴衣,裹着湿毛巾,她被架上了楼下警车,一路呼啸而去。
周六这天,书院的讲座因为主讲柏素云的缺席,被工作人员临时取消,学员都是柏素云的粉丝,积极打听柏素云的消息。
柏素云是成都知名的心理医生,开设的“天元和一心理咨询中心”来访者众多。她虽然已过33岁,却童颜姣好,优雅知ing,风姿卓越仿似不老神话。那时候,她是电视台心理栏目的最爱嘉宾,也是心理月刊和时尚女ing杂志的专栏撰稿人。可是,就这样一个咨询生涯如日中天的心理学家,却在黄金时期毅然决然退出心理学界,在隐匿了二年后,居然重出江湖开办一所教儿童读经的未央书院,招生全靠她一场场地做演讲,以此获得家长们的认同。今天,正是一场将要持续两天的极重要的招生课,听众来自全国等地。可是,现在,她,却在派出所的羁押室里。
一个警察来做笔录,先问了一些姓名、户籍这些常规问题,然后摊开一摞照片给柏素云看。照片上,一个女子赤身泡在浴缸里,一缸的血红洽洽漫在腰部间,丰硕的u房没有因为死亡而松弛,仍旧饱满挺立。耷拉在浴缸外的右手无力垂下,一把水果刀在下方瓷砖地上,血污也掩盖不了吃人的铮亮雪芒,血珠溅得像梅花一样艳。
柏素云的浑身打着寒颤,眼泪慢慢溢出,想不到那个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宣言”居然尘埃落定了。不再是无聊的纠缠,不再用医德来要挟,就像狼来了那样,她喊到最后,终于在绝望中把自己葬送。
“你曾给她做过心理治疗?”警官毫无感情的问话在继续。
“做过,咨询持续了二年。三年前,我发现她发生了对治疗者的依赖和移情,就中止了咨访关系,把她转介给代凤代老师治疗。”
“我们需要你提供死者的咨询记录。她的家属也这样要求。”
“可以,所有的档案都保留在天元和一心理咨询中心。”虽然心理咨询有严格的保密条例,不能对咨询师以外的任何人泄露个案资料,但是人死了且又和咨询师本身有关,便不再受保密条例约束。
“死者齐丽霞在当晚曾经打过5次电话向你求助。前4次你没有接听,第五次通话后你拒绝了,那是她生前最后一个电话。你们通话时长1分43秒,22点26分结束通话,她的死亡时间是昨晚的22:36分。齐丽霞在生命最后的5分多钟里,把你和她的通话传到微博上公布,然后割腕。”警察冷冷的口吻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微微剔着眉毛,等待柏素云的反应。那是警察在审讯犯罪嫌疑人时给予致命一击后,一副等待罪人自我崩溃的姿态。
柏素云茫然:“微博不明白。”
那小警察有些恶意地勾起嘴唇,颇有意味地说:“齐丽霞在微博上直播自己的死亡,她用手机录下你们最后的通话,发到微博上了。估计现在,微博的浏览量早就超过千万了吧。”
轰的一声在脑子里炸响,一波波电流从发僵的下肢向上传导,柏素云的后背、脊柱、头皮阵阵发麻,继而发抖。她忽然听不见对面警察在说什么,对方的表情就那么扭曲起来,大张的口腔遮住了整张脸眼前的口供室突然在眼中失去方向和大变成一张大大的画片,在柏素云面前飘啊飘,极远又近,她站起来试图去抓什么,却扑通摔倒在地上。旁边的警察立刻招呼人进来把她驾回羁押室。有生以来,作为临床心理学家的柏素云第一次有了“人格解体现实解体”的经验。
柏素云在派出所羁留了三天,本来一个事件的问询调查,羁押不得超过24小时,但是齐丽霞家里的人恨极柏素云这个专业人士不作为的可耻行径,找人扣住她不放,让她吃了3天牢饭。3天后,柏素云原来心理咨询中心的合伙人代凤来接她回家。据代凤说,齐丽霞原来竟是超级富豪的齐文亿的女儿,跟她咨询这些年,大家竟然都不知道,难怪给她做咨询很难深入,她防御太强,从不暴露自己家庭成员之间关系。
“所以无论换谁给齐丽霞做咨询都够呛的,她那个躁狂劲谁接得住?我从你那里接过来做,没有做几次,她就不来了。”代凤坐在床前,一边摊开热毛巾给柏素云擦脸,一边愤愤絮叨。“不过也不奇怪,这些豪门多半变态,女儿都抑郁躁狂神经症了,老子居然无动于衷,这几年就不过问一下?亏我们还一直探讨齐丽霞的家庭治疗方案呢。本来亲妈就早死,加上这么冷漠的父女关系,这么不配合,我们治得好才怪!难道金钱真能让人异化到这个地步么。”
柏素云恹恹地闭上眼叹息:“不怪他们,她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怪她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不好呢?那晚,我偏偏喝多了,那时,偏偏又是陈为民的航班起飞的时刻。她和他,都永远地离开了我。”
代凤狠狠香了口口水,劝道:“素云,我们学心理的,都心知肚明那些有妇之夫是最善于自欺欺人的,既不能忠实于爱情,又不能忠实于婚姻。走就走吧,我却不信,龟缩到加拿大能给他心安理得的幸福?”
柏素云只有苦笑,代凤这样骂陈为民也不是一次两次,她和陈为民不对板。齐丽霞那晚,陈为民正好坐夜航班机飞赴温哥华定居,他在机场不停地打电话发短信给柏素云,均没有得到回应。因为那些该死的电话搅得柏素云头昏脑涨,她成了齐丽霞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