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升三降的马融,已不复当年上《广成颂》之孤勇。生涯末年的他,以教书育人为业,以纵情声乐为乐。在他的府中,袁炼也第一次见识到了东汉末年所谓的奢靡。
但凡集会,必有宴席。凡有宴席,定有人吟诗作对、歌舞太平、粉饰乱局,又有人声乐靡靡、歌舞相伴、杂技玩耍。
甚至在授徒课间,也要在后堂备下女乐,听到激情之处,马融甚至亲自上马弹奏乐器,借以咏志。
但是在大堂角落,袁炼总是能找到郑玄和卢植两个人的身影。不以同流,非其同类,或俯首长叹之态,或哀以掩涕之悲。
“郑康成、卢子干,你们怎么又缩在这里,快快来吟一首,谁人不知康成、子干大才,岂无好诗好对!”马融弟子刘墉酒后调戏两人,似乎两人不作诗便再也过不去。
卢植和郑玄两人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此,卢植虽不喜奢华、不近女色,但为人圆滑,不常与人起争执。
但郑玄不太一样,郑玄会当面锣对面鼓的争个一二三出来。在袁炼看来,这叫做“文人风骨”,换言之是对高尚名节的向往。
听到刘墉的话,郑玄果然坐不住,站起身来说道:“奢靡之风,我之不喜。汝之蜜糖,我之砒霜!望君欢愉,早日沉醉温柔乡!”
刘墉的手颤颤巍巍指指着郑玄,双唇颤抖,脸无血色,痛恨道:“郑康成!我好心好意请你展示才华,你竟如此辱我,放眼雒阳,哪里不是歌舞升平,哪里不是……”
郑玄狠狠震袖转过身去,不屑于此等人为伍。卢植也是瞪大了双眼,意思很明显,你要再不走,自己可就动手了。卢植可不是酸儒书生,那是名动雒阳的知名剑客!
袁炼连忙站起身来打圆场,抱拳说道:“刘兄,康成兄不喜舞乐,亦不喜诗歌为乐,对事不对人!”
刘墉暗暗呸了一口,小声咒骂:“怪脾气,马师推你入朝为官,竟也不接受,吟诗作对也无爱好,活活一无欲无求白丁!难以成才!”
听到这里,郑玄难以克制心中烦闷,转身来争辩:“不当官就难以成才?难道成才就是当官么?”
刘墉和郑玄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理解郑玄这种高尚的人格,反驳道:“锦衣夜行,谁知之者?马师乃大将军梁冀座上客,若你愿意,让大将军赏你一官半职……”
卢植曾言:为才论师,马师无二。为品论师,康成无两。这不是说郑玄比马融要强,只是说郑玄的人品高尚,无人能及。
“闭嘴!”郑玄听到刘墉的话,大声喝止,正色道:“亏你也是经学子弟,梁冀为非作歹,活脱‘跋扈将军’,你竟要我求他一官半职?!”
听到跋扈将军一词,袁炼连忙制止:“康成兄,慎言!”
郑玄瞥了袁炼一眼,再度挺直腰板,不屑言:“袁炼,梁伯卓,国贼也!以外戚之身行相国之实,专权祸国。长此以往,国无宁日,汉朝四百年国祚,难以延续!”
“世人不敢言,我郑康成敢言。若梁冀有何歹意,我郑康成之生命任他索取,但我绝不向小人卑躬屈膝!”
刘墉指着郑玄,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没想到郑玄如此胆大,对梁冀出言不逊。
袁炼见势不对,连忙唤来侍女王芊儿,命她通秉父亲袁成以及马融,言郑玄面临大难,务必请人相助。
王芊儿匆忙离去,但郑玄与刘墉的的争执又更上一层。
“大将军为国为民,谁人不知!”刘墉怒意冲天,本来好心让你展示才华,没想到好心成了驴肝肺。既然你当众下我面子,我一定让你万劫不复!
郑玄果然中计,骤然推翻面前桌椅,吸引来了全部人的注意。但郑玄毫不在乎,就算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这些已经藏了很久的“大逆不道”自己也要说!
“天下大乱,皆因外戚与宦官争纷而起。永兴元年,三十二群、国蝗灾,百姓饥穷流冗者数十万户,人竞相食。永兴二年,京师地震,波及城中无辜百姓万户有余,春耕亦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