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搞什么？”方秋图顺势坐下，观察着在火中逐渐停止挣扎的巨狼，冲天的黑烟仿佛也在逐渐抽空它的所剩无几的余力，将它的灵魂引渡往另一个国度。

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旦有喘息的机会，压倒性的疲倦感就会涌上来。

自己被带出医院后就被摩托暴徒袭击，两个绑架自己的神棍又在一通交火后呼呼大睡。

方秋图在犹豫要不要报警，现在就算警察来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一个脑震荡患者眼睁睁看着凶残嗜血狼人被活活烧死？更何况自己屁股边上就是一把老古董步枪，大概是要做个三天三夜的笔录……他又没去过警察局，怎么可能清楚流程怎么走。

“奶奶滴，踹这么狠。”肩胛骨的疼痛开始发作，刚刚坎宁安为了救人，情急之下一个无影脚下来把他踹飞出去，命确实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骨折。

想到这里他立马到处摸索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掏出手机相机自拍功能一照，嘴边的鼻血已经凝固结块，额头有些擦伤，还鼓起一个小包。飙车那会儿连着急刹和掉车头让他肋下被安全带勒得又酸又疼，不知道有没有破层皮。

“对啊，我有手机！”他被自己的愚蠢气得痴笑起来，自己拿手机拍一拍留个证据不就得了！光是战损的摩托和汽车就能在饭局里被津津乐道地干下一箱青岛啤酒，更别提还有那坨烧烤金刚狼。

方秋图拿手机的手有些哆嗦，摆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那团火光靠近，停在了勉强不会被烫伤的距离。

“仰角……大光圈……”从网上学来的三脚猫拍摄技巧居然在这种时候起了作用，供他自娱自乐。

外行终究是外行，很快他就从依葫芦画瓢变成了自己瞎琢磨乱调参数。

“啧，上次还效果蛮好咋不灵了。”他有些后悔大学期间没学点正经的手艺，而是听信新生见面仪式的胡扯脑子一热加入了学生会，除了能在几个小群里看着学长学姐相互嚼舌根子明争暗斗外愣是没有一点营养。

在自己工具人生涯里，不是屁颠屁颠的替社团大佬拿快递，就是吃着下届推荐你当社团部长的大饼。几个逐渐不联系朋友倒是在大学期间靠着组乐队和家里的亲情赞助的宝马Mpower，开始歌颂青春。

“你这样瞎搞没用，把专业模式打开先。”温婉的话语穿过嘈杂的灼烧声。

“然后呢。”方秋图打开了相机专业模式。

“白平衡调到5200再微调，主体适当放大突出。”

“还有呢？”

“ISO数值拉到120试试看。”

“好嘞，你还真别说，这画面确实得劲儿，感觉这火光拍得一下子高端了。”方秋图满意地点头，看着构图啧啧称奇，还是雪中送炭的教导最能深入人心，要是当初大学期间也有个漂亮姑娘愿意在这偏僻乡道耐心带他玩拍摄，他早就是摄影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嗯？”他脊背一凉，僵硬了两秒。

“鬼啊！”手机在惊慌中脱离掌心，往烈焰中扎了个猛子。

“你才是别鬼叫ruaruarua~”一长串怪叫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女孩蹲坐在一旁，纤若柔荑的手食指弯曲向前扎牙舞爪，那精致的五官此时正奋力拧巴成一团做着鬼脸。

方秋图不擅长记住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但这张脸他大概一辈子不会忘记，病房里也是这个灵动的鬼脸临走前顺走了自己平时舍不得买的车厘子。

“你是那个……巴西龟！”

“巴西龟你亲娘老子！信不信真来个女鬼把你脑袋打爆！”女孩暴躁地抗议，显然方秋图这个大脑宕机的问候相当失礼。

“抱歉，我记得你是叫小希对吧，嗯，和我们单位的猫一样。”方秋图试图挽回先前的失态。

“最后一句不必要啦。”小希站了起来，把双手收进卡其色卫衣裙宽大的袖口，转身面对持续燃烧的残骸。

火势变小，不稳定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潮汐涨落般冲刷着她修长的睫毛。有什么在揪着方秋图的嗓子眼，他想着，某个纪录片里导演采访时貌似说过，女孩子应该在黄昏乃至夜晚拍照，因为太早拍摄脸上会有水肿，而夜晚有阴影衬托的娇容才会摄人心魄，现在来看真是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