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江边的风格外的大,吹的林非有些冷。
他泄气的倒在草地上,手里紧紧捏着个碎了屏的智能手机。
过去的两个小时内,他打了十几通电话,虽然谈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借钱。
尴尬的聊了这么久,他总共借到了一万二千块钱。
林非的这些朋友跟他一样,都是刚出来实习的大学生,没什么积蓄,也不是出自豪门。
他们能在牙齿缝里给挤出这么些钱,已经让林非很感激。
算上他自己的积蓄,差不多有两万块钱。
但这个数字远远不够。
晚饭的时候,他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他父亲从二楼摔了下来,正在医院抢救。
林非的老家在农村,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他们勤劳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送出这么一个大学生来,眼瞅着林非就要毕业了,老两口赶紧借了些钱给张罗着盖楼房,准备给林非娶老婆用的。
农村盖房子靠的是邻里乡亲添砖增瓦,请谁来砌墙,叫谁来拌水泥,那打的都是人情牌。
这主人家不仅要弄些好吃的点心伺候师傅,还要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说搬搬砖头,洒洒水。
这一天,他父亲正常的上到楼顶去洒水,这前一秒还在跟隔壁老王笑着打招呼,紧接着就一头栽了下去,正好摔在一堆砖头上。
医院检查的结果是,中风,脾脏出血,断了三根肋骨,外加髋骨粉碎性骨折。
当时情况危急,村委会拿出三万多来做医药费,先把他父亲救回来再说。
要不是抢救及时,他父亲这条命都没了。
但欠下的这些钱要还。
不仅如此,医院的后续治疗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林非想过跟财务去借些钱,但他是实习生,一个月就拿基本工资一千八百块,按照公司的规定,他要实习满了三个月才能拿到工资。
他学的是工商管理,进的是一家实力雄厚的上市公司,按理说前景广阔,但不巧的是,他被分配到离总公司一千多公里的一个小工厂,做起了仓库管理员。
任何成功的人都是从底层开始做起,林非这样安慰自己,总算在这个小工厂熬过了头两个月。
上司徐经理告诉林非,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他能够顺利转正,成为立昂集团的正式员工。
而他自己也有信心,在立昂集团拼出一份事业来。
但现在这些梦想离他还很远,他需要钱,需要给父亲救命的钱。
林非仰躺在草地上,胸口闷的生疼,眼泪也不争气的在打转。
“不!我还没到绝境,一定还有希望!”
林非身体内的那股倔劲儿冒了上来,他比同龄人要早两年上学,小学的时候因为年纪上课听不懂,因此拉了不少后腿。
但他凭借着自己的倔劲儿,每天埋头在课本里面学习,这样才总算是追上了其他的同学,甚至后来他还一路绿灯,考上了大学。
很快,他的思绪被一阵铃声打断,是秦淑兰来的电话。
“喂,淑兰,怎么了?”林非强打着精神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林非,明天我们见一面吧!”
“明天?”林非一愣,明天才周二,还不到周末,他们都要上班,按理说秦淑兰是不会提这种要求的。
秦淑兰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对!就明天,你来学校找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能改天吗?这几天我有点事,可能过不去。”林非满脑子都是父亲的病,他无暇顾及其他的事了。
“不行!明天你必须来!就这样吧!我在学校等你!”秦淑兰斩钉截铁的说,之后便把电话挂了。
父亲的病情,看病的费用,还有秦淑兰的反常,这些都像石头压在林非胸口。
他猛的站了起来,对着江水干嚎,眼泪像断了线一样被风吹落。
秦淑兰是个大美女,是他高中以及大学同学,今年考了特岗教师,选的就是童口镇。
而童口镇离林非待的这个小工厂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
这让林非吹嘘了好一阵子,说秦淑兰胸怀宽广,不被城市繁华蒙了双眼,甘愿来到清贫的乡村从事教育工作。
当然,这也让林非更爱她了。
他在心里认为,秦淑兰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他。
天刚蒙蒙亮,林非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速度快的,完全看不出平时有赖床的毛病。
解决完生理问题后,他顶着个鸡窝头在镜子面前瞅了半天。
其实林非长的很像低配版的陈伟霆,走在人群中不说惊艳众生,至少能让人有兴趣看上几眼。
林非收拾好自己,出了爬满壁山虎的灰白老房子,离着工厂大门那里,就有一个公交站台。
经过这里的车子不多,每天八点就一趟大巴,这辆大巴可以把他带到童口镇。
大巴一路摇摇晃晃吱吱呀呀,但林非并不觉得吵,即便是他身边围满了菜篮子、蛇皮袋,和满面皱纹的老人家。
他被众星捧月般的挤在中间,穿着那件洗到泛白的牛仔裤,和胳肢窝破了个小洞的衬衫。
林非心里很紧张,越靠近童口镇他越紧张。
淑兰有什么事?
难道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