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菜单在上面。”上杉越说,他伸手指了指挂在推车上的菜单。
“今天的雨下的真是大呀。”男人没有着急点菜,反而是和这个拉面师傅闲聊了起来,“差点把我的衣服都给淋湿了。”
他边说还边抖了抖自己的条纹西装,好像真要把水汽从身上驱逐出去。
事实上,男人的身上很是干燥,半点也没有潮湿的气息,他很会打伞。
又或者说雨水都在主动避让着他。
“是呀,刚刚还是晴天,转瞬就下起了雨,真是太猝不及防了。”上杉越接过话茬,“想吃些什么,今晚的所有东西都免费,可以随便点,只要不浪费。”
“可能是因为我来了吧。”男人笑着说,他眯着眼睛看向菜单。
上杉越附和着笑了几声,对这个男人又有了一些了解,是一个有些幽默气质的男人。
拉面师傅的字写的很不错,还很贴心地用了两种语言,“你的字写的很不错呀,是有专门练过的吗?”他问。
“外面那个红灯笼上的字也是你写的吧,为儿女积福,真是一位好父亲。”男人夸赞到。
上杉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承认自己的字写的不错,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父亲。
“可是每个人的福气都是有限的,最好的日子过完之后就没有了。”他突然之间话锋一转,微笑着说,“并不是靠单单几碗拉面所积累的福气就能改变的。”
男人轻笑了几声,像是掌握了命运的神在高空之上发出了的嗤笑声音。
上杉越没有生气,他微微摇了摇头这代表着他不认同男人的观点,随后他又微笑着开口了:“客人吃些什么?这个雨夜,我免费请你吃面,你什么都不要付,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至于福气不福气的,每个人的观点不同,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情去争吵”上杉越说,“我做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求个心安,尽一点父亲的职责。”
“要是不知道吃些什么的话,我推荐叉烧拉面,我对我的手艺还是有些自信的。”
“那就来一碗叉烧拉面,多放点葱花。”男人说,他将双手交叉在了一起靠在了木制的桌子上,“看来成为一个父亲真的能带来很大的改变,师傅你连你的小电视都不看了。”
这是一个熟客呀,上杉越在心里想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像点样子了。”
两人之间没有了话语,男人将头靠在交叉的手背上,眼睛望向巷子尽头灯火通明的大都市。
上杉越在案板前揉着面团,将拉面拉成了细条状,放进了大漏勺里。
“久等了客人,你的叉烧拉面。”上杉越说。
他从筷子筒里抽出了一双筷子来,用清水冲洗后用干净的纸擦拭干净后递了过去,“请慢用。”
“谢谢。”男人接过筷子,却没急着吃面,反而又问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来,“你觉得这个剧情怎么样?”
“两个男人在末日的大风雨中偶然的见了一面,随后便奔赴了不同的战场......”男人说,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悲伤却很有力量,“最后三个子女和父亲死在了同一天,父亲和儿子在人群中碰面,却又擦肩而过。”
“很震撼,听完让人想哭。”上杉越说,“但我不喜欢这个剧情,太残忍了。”
“为什么?”男人笑着说,“这就是命运呀,命运就是这么残忍的东西。”
“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总有些命运你无法逃避,总有些悲伤让你永远铭记。”男人低声说,“不是吗?”
拉面师傅有些沉默住了,他在沸腾的拉面汤前面站着,拿着长长的筷子搅拌着,看着汤里的漩涡形成旋转最后又慢慢消散。
上杉越静静地站立着,这个客人的话语很有感染力,连带着勾起了一些他的痛苦回忆来。
天边雨还在下着,越下越大,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猛然划破天际,将原本灰暗的世界瞬间照亮,却又在下一秒归于更深的黑暗。
穿着条纹西装的男人没有打断这个拉面师傅的思考,他就这样拿着筷子微笑地注视着。
过了半天,上杉越有些嘶哑道:“因为生活已经很累了,不看点喜剧那就太苦了。”
他转身从后面拿了一瓶醋递到了男人的面前,“觉得味淡的话,就加一点醋,酸酸的会更好吃一点。”
“谢谢。”男人回,他依旧不急着吃面,反而很有闲心地欣赏着雨景,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被雨水洗刷着,听着雨水滴落的声音。
上杉越拿了个毛巾擦了擦手后,又继续回来与这个有些奇怪的客户聊着,“而且听你的描述,那三个子女都不是什么太坏的人,实在不行就让那个满是罪恶的父亲单独去死吧。”
“你是在背后的写字楼里工作吗?”他询问。
男人没有回答,“你觉得我像是干什么工作的?”他反问。
“我觉得你像是一位商人,一位很成功的商人。”上杉越看了一眼男人精致的穿着,说。
“那你可猜错了,我是一位作家。”男人说,“顶流的作家,至于商人?算是二流的吧。”
“我是一个作家。”明明没有任何人问他,但男人还是再一次重复到。
作家?这有点超出了上杉越的猜测,在他的印象里作家总是胡茬拉差的,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眼里总是有着化不开的忧郁气息。
他们日常的生活大概总是窗边望着美景,看着在外面走走过过的行人,默默在心里琢磨着,想想该怎么将其转换成文字,为自己的作品添砖加瓦。
偶尔出一趟门,也总是穿着不怎么合身的衣服,他们大多会选择穿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文化衫,在公共场合有些拘谨地坐着。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很是体面,也很健谈,可能这是他的刻板印象吧,上杉越在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