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老爷听闻女儿突然这样叫自己,微微一愣,但也没过多在意,说道:“走吧,准备开始!”
“是!”温玉瑶躬身一拜,随后跟在瘟神老爷身后,迈着小碎步进了瘟神府。
动作优雅,仪态高贵。
温玉瑶边往里走,边低头侧望孙师道,心里暗骂:“混蛋大水稻,竟然不告诉我你是药王爷的儿子。”
但是这样一来,温玉瑶之前存在心里的疑惑,便也解释的通了。
药香谷、伶俐兔这些稀罕物,必然是有权势的仙家产业。
帮小镇上的人解了她的疫毒,并且对她的疫毒免疫,这也是药王爷家传的体质。
唉,都怪自己当初没有想到。
想到这里,温玉瑶又狠狠地瞪了孙师道一眼。
孙师道垂手走在药王爷身后,感觉到了温玉瑶灼热的目光,他目光一触之下,马上移到了一旁去看风景。
第十二道惊雷轰然炸响。
云层震动,原本灰暗死寂的天空中,一大群仙鸟如梦幻般振翅高飞,不知从何处而来,齐齐飞向高空。
它们羽毛绚烂,色彩缤纷,有的如燃烧的火焰,有的似璀璨的星辰,还有的仿佛天边的云霞。
仙鸟们的翅膀挥动间,洒下点点灵光,如梦如幻。
瘟神府内外,鲜花绽放,青草如茵,清香扑鼻,也是一派大好春光。
“只可惜,不像药香谷那般有蜂飞蝶舞,少了些生趣。”众人纷纷落座时,孙师道经过温玉瑶身旁,低声说了一句。
然后不等到她怒目转身,早已经跟着药王爷坐到了一旁。
温玉瑶恨得是咬碎了银牙,却又不敢发作。
这里是瘟神府内的中央广场,【神农大典】的第一项仪式--祭拜神农大帝--便是在此举行。
广场的地面是一个巨大的青铜八卦盘,中央高出一个台基,上面早已竖好神农大帝的牌位。广场周围,数根青铜巨柱耸立,宏伟庄严。
神农大帝的牌位乃是一块长逾三丈的巨型玉碑,玉碑悠悠悬浮于半空之中,碑体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色玉石光辉。
上书两列大字:“神农炎帝,泽被苍生。肇启文明,德馨永传。”
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韵和力量。
在这光芒的映照下,整个牌位显得愈发庄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
瘟神老爷走到神农大帝玉石牌位前方站定,温玉瑶恭敬地侍立一旁。
看向分坐两旁的仙家宾客,瘟神老爷笑容满面高声呼道:“诸位仙家,每五百年一度的【神农大典】,乃是我们医仙界的至高盛会,自五千年前,神农大帝所著【本草经】诞世,开始奠定天地药理法则,继而衍生出我等今日诸多门派世家。”
“后世每五百年举办一次【神农大典】,以彰其功、不忘其德。本届轮到我瘟神府筹办,诸位今日能大驾光临,实令本府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众仙府宾客纷纷鼓掌,除了药王府一众。
瘟神老爷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本届盛会,由我独女温玉瑶一力筹办,小女刚刚成年,能力有限,如果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仙家亲友多多海涵,或者过来直接骂我都可以。”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瘟神老爷太过客气了。”
“温小姐能力出众,颇有乃父之风。”
“温小姐小小年纪,竟能筹办如此盛会,可喜可贺啊!”
众人纷纷称赞。
“玉瑶,你是最棒的!”瑾川君把两手放在嘴旁,做喇叭状,高声大呼起来。
孙师道眼睛微眯,远远地看了瑾川君一眼。
温玉瑶俏脸微红,向着众人行礼致谢。
“好了,诸位仙家,闲话就此打住,惊蛰时分,春雷乍响,【神农大典】祭祀仪式正式开始!第一项——祭拜神农大帝!”
众仙府宾客纷纷起身,来到中央,面向神农大帝的玉石牌位。
瘟神老爷和药王爷分左右站立,其余人纷纷立于二人身后,分作两排。
在座诸位仙府宾客都知道,瘟神老爷和药王爷两人都是神农大帝后裔,理应由他们二人领衔祭拜。
药王爷是神农大帝的大女儿与神仙赤松子所生,《列仙传》有云:“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服水玉以教神农,能入火自烧……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其中“少女”,便是神农大帝的大女儿。
而瘟神老爷则是神农大帝的三女儿瑶姬与凡人所生,神农大帝不喜,对外言其三女儿早亡,并拒不接纳年幼时的瘟神老爷。
因此瘟神老爷自幼见惯人情凉薄和险恶人心,以毒入仙后得封瘟神,认为人性本恶,需要通过不断地毁灭来加以重建,增强人类的危机感,以此才能团结起来。
而药王爷一脉则主张人性本善,邪恶只是人类的病症表征,可以通过救治祛除。
两千年前,二人由兄弟到交恶决裂,便源于此。
在两位神农大帝后裔的领衔下,众仙家宾客脚踏二十四节气大阵,分别行礼。
行礼之时,仙乐齐鸣,鸾鹤翩飞,祥云缭绕,大阵之上华光闪烁,与玉碑的光辉交相辉映。
祭祀仪式庄重而肃穆,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神圣而庄严的气息,仿佛神农大帝的英灵降临,庇佑着世间万物。
温玉瑶和孙师道分别站在瘟神和药王爷身后,相距不过两尺,两人一边祭拜,一边偶尔瞥向对方。
温玉瑶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孙师道的眼神则略带些无辜。
祭拜结束后,众人纷纷重新落座。
【神农大典】的第二项流程是——三界博物。
实则是宝器的展示与交易环节,俗称--菜市场。
这其实是众仙家宾客每次前来参加【神农大典】的首要目的,祭拜等等,不过是顺道之举罢了。
于【神农大典】之中,各世家、天神、仙府,能够展示自家的宝物,进行宣传并予以售卖。
与此同时,亦能去咨询并购置自己所需的、其他仙家待售的宝物。
譬如,制丹的世家,常常需要草药世家所种植的奇花异草;
而草药世家又需要灵器世家打造的各类器皿,抑或灵兽世家所豢养的灵兽的根骨来入药。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更有甚者,纯属是来展示自家宝器威力的,借以提升世家威名。
正因如此,【神农大典】渐渐成为了五百年一度的三界博物盛会。
瘟神府抛砖引玉,拿出了多款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凶险宝器,供众人品鉴,小穷神守在桌案前,向前来观赏者细细解说。
众仙府也纷纷掏出自家的宝器,置于桌案之上,供人观赏,给予解说。
虽然不齿于瘟神府,但是药王府也不愿错过这次盛会,带来了一批珍贵药草、医方、灵宝,铺了满桌。
药王爷自和其他仙家家主前去寒暄,展位上有两位弟弟看着,孙师道也乐得清闲,自顾自逛荡,去看其他家的宝器去了。
温玉瑶也背着两手,看似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
温玉瑶走到孙师道背后不远,刚想说话,从旁边一个闪过一个身影来,把一个巴掌大小、表情怪异的黄铜娃娃举到了温玉瑶面前。
温玉瑶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看清来人,说道:“瑾川君……”
“玉瑶,你看这个!”瑾川君神秘地笑着说,“这是我从一个鬼族部落里缴获来的,叫【诅咒娃娃】,只要把对方的一滴血滴到这个娃娃的嘴巴里,然后你对这个娃娃做的事情,都会同步传导到对方身上,比如,你把娃娃扔到水里,那个人就算在沙漠里也会像是淹死了一样,厉不厉害?”
温玉瑶陪笑道:“呵呵,好厉害。”
“呐,送给你!”瑾川君非常大气地把那个诅咒娃娃递给温玉瑶,说,“我一看到它,就觉得太适合你了,你以前害人的时候,还得用疫毒去感染,速度太慢,你都玩腻了吧?以后用这个,你就可以换着花样儿玩了……”
孙师道皱着眉头,回身看了一眼二人,便又转过身去。
“呵呵,瑾川君,你胡说什么呢,我以前什么时候害过人了?我,我秉性纯良,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一直以来,我都与人为善,对待身边之人皆真心实意,呵呵,呵呵……”温玉瑶一边阻止瑾川君乱说话,一边偷偷看向孙师道。
孙师道没有再看他们俩,只是低头看着宝器。
“还有这个,当当当当~”瑾川君又掏出一张银白色的面具,在手里晃动着,骄傲地说,“这张面具就更有意思了,叫【影化千面】,只要你触碰过谁,戴上面具后,脑子里想象他,就能变成他的样子,包括声音衣着,全都一模一样,不过可惜,只能维持两刻钟~~”
“来,都送给你,留着当玩具玩。”瑾川君说着,把两样东西都塞到了温玉瑶手里。
温玉瑶看孙师道不理自己,便笑着上前抓住瑾川君的衣袖,撒娇道:“瑾川君,这两样东西,我都不想要,你想一想,你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必须说真话的宝器啊,有的话,我想买一个。”
孙师道的背影陡然一僵。
瑾川君眉头一皱,挠挠头,想了想说:“这个倒是没有,也没听过,不过我会帮你留心留心,看看别的仙家那里有是没有。”
“嗯,好,那就谢谢瑾川君啦。”温玉瑶甜甜地笑道。
瑾川君开心地跳着走了。
温玉瑶脸色一变,转身走向孙师道,在他旁边停了下来,佯装去看桌案上的法器。
“药王府的嫡长子是吧?久仰久仰了。”温玉瑶咬着牙齿小声说。
“原来是瘟神府的独女,小瘟神大人,失敬失敬。”孙师道有礼貌地回道。
“你……”温玉瑶正待发作,但是看到周围的人群,只好暂时隐忍了下来。
“今天晚上三更天,到我别院来,不来你就死定了!”温玉瑶含糊着声音说,然后从孙师道身侧走了过去,肩膀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孙师道被撞的有些踉跄,站稳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晚上,瘟神府大摆宴席,府内各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石并兽们忙碌而有序地用触手端着各式美味佳肴,一盘盘一道道,稳稳地排布在各大仙家的青铜桌案之上。
众仙家宾客们也是频频举杯,相互对饮,有人忽然兴起,高飞低掠蹁跹起舞,有人斜躺大石之上怡然自得,有人坐成一团附耳说笑,有人轻抚琴弦,弹奏出一曲曲空灵妙音,引得百鸟来朝,还有人对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大快朵颐,好不惬意。
瘟神老爷带着温玉瑶,一桌桌地敬酒,与人寒暄,同时把自己的女儿推介出去。
温玉瑶自然是收到了无数溢美之词。
良久后,瘟神老爷终于来到了药王府这边,还没走到,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
温玉瑶偷偷从老爹身后瞄了瞄孙师道。
孙师道正襟危坐,面色如常。
而药王爷也是脸色铁青,没有表情。
瘟神老爷站到跟前,还没说话,就听药王爷说道:“不必敬酒了,要不是今日采买的一些宝器要明日才能拿到,我们现在已经回府了。”
“哦,那你是敬酒不吃了?”瘟神老爷冷哼道。
得,这俩人又杠起来了。
孙师道和温玉瑶都默默叹了口气。
瘟神老爷侧身把温玉瑶拉到了跟前,说道:“这是小女温玉瑶,瑶儿,见过药王爷。”
温玉瑶纳身行礼道:“晚辈拜见药王爷。”
药王爷对小辈还算客气,点了点头:“嗯,好,起来吧。”
瘟神老爷笑容得意地说:“我这女儿,和你家儿子比,如何?”
药王爷知道他是过来显摆女儿的,冷哼道:“我有七个儿子,你比哪个?”
“你……”瘟神老爷刚要发作,又强忍了下来,继续说道,“我瘟神府虽然向来人丁稀少,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药王爷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有七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你……”瘟神老爷又一口气差点咽不下去,转而说道,“我这女儿聪明可爱,美貌无双,可谓天上人间两难寻。”
药王爷冷冷说道:“嗯,还好长的不是随你。”
瘟神老爷笑道:“你一个女儿都没有,羡慕不羡慕?”
药王爷随手指了指身旁端坐的孙师道,说道:“我有七个儿子,这是我的嫡长子孙师道,号称什么来着?老夫竟一时想不起来了。”
瘟神老爷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孙师道,心想他能号称什么?小神医?还有,你每句话开头都是“我有七个儿子”,有七个儿子又能怎么样?显着你了?
药王爷身后的另一个男子笑着说道:“父亲,大哥号称【三界四大美男神】之首。”
“嗯,容貌此等肤浅之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药王爷摆摆手,仿佛那真的不值一提。
瘟神老爷已是脸色铁青,手中握着的青铜酒杯被捏的咯吱作响。
孙师道忙站起身说:“父亲,咱们也该去给众仙家敬酒了。”
药王爷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端起桌上青铜酒杯,一个青铜酒壶自行飞起,跟着他飞向别处。
孙师道又向瘟神老爷行了一礼,说道:“瘟神老爷,我们就借花献佛了。”
瘟神老爷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温玉瑶低头看了看,转身把小穷神叫了过来。
小穷神跑过来,恭敬地叫了声大小姐。
温玉瑶指着孙师道眼前的桌案对他说:“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些不辣的菜,都端过来,把这几样撤换了。”
小穷神答应了一声,带着两只石并兽离开了。
孙师道和温玉瑶又对视了一眼,温玉瑶急忙低着头走开了。
孙师道的两个弟弟茫然地看看孙师道,奇道:“这小瘟神还真是心思细腻,看来提前做过功课,知道大哥不吃辣。”
孙师道忙端起酒杯,陪着药王爷四处敬酒去了。
忽然,孙师道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身体有些踉跄。
“啊,对不起,我有些喝多了……”身后一个黑衣男子忙扶住孙师道,歉意地说。
孙师道看看他的衣着,知道是幽都帝君的儿子,便笑笑说:“无妨。”
黑衣男子帮孙师道理了理衣服,这才离开。
众仙家宾客觥筹交错至二更时分,才陆续返回别院休息。
很快,宴会场地里边就没有了客人,小穷神便指挥着石并兽们收拾起残羹冷炙,端走洗刷。
石并兽们迈着整齐地步伐走进来,认真地清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