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中没有什么灯火,从外面看暗的很,倒是厅外的场院中灯火通明,数十个衣着破败的山匪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人手一只粗陶大海碗,正呼哧呼哧的吃个不停。
“阿昶,那房子里好象没有人,王九也没在场院里。”于瑾在司马昶耳畔低低说道。
司马昶点点头,正要说话之时,却见柳黑子跑了进去,他立刻拉着于瑾压低身子,藏的更加隐蔽了。
“黑子,你回来了?吃了没?”一个与柳黑子交好的山匪扬手喊了起来。
“山哥,我刚回来,还没吃厅里怎么没人,大当家的没议事啊?”柳黑子状似无意的叫了起来。
“议啥事儿,大当家的一半天都没来了。”那个山匪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也是,咱们都要撤走了,大当家的且得在后头忙着呢”柳黑子笑着囔了一声,似乎生怕谁听不见似的,声音大的很,招的好几个山匪都转头看了他一眼。
“黑子,不敢胡说,快过来吃饭吧,多吃点儿,晚上还有得忙呢。”最先喊柳黑子的那名土匪高声喊了一句。柳黑子应声,跑去盛了一大碗野菜肉汤,从筐子里抓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黑面蒸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阿昶,这柳黑子倒象是给咱们报信儿。”于瑾又在司马昶耳边低语。
司马昶点了点头,低声道:“看样子他们要趁夜转移,陇西他们必是不敢去的,秦地大旱,也无法生存,若我算的不错,王九定会向河间方向转移,阿瑾,我想李世叔必定会派人追剿王九,你现在悄悄出寨前去接应李家府兵,请他们于九老山通往河间的要道上设伏,定能将王九悍匪一网打尽。”
于瑾摇头道:“不,我在这里盯着,你去接应。”
司马昶压低声音说道:“阿瑾,听我的。你比我更擅长走山路,速度更快,你去接应李家府兵更便宜。”
于瑾拧起眉头,好半晌才不情愿的说道:“行,我去就我去,阿昶,你只暗中盯着,千万别一个人动手。”
司马昶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轻易以身犯险的。”于瑾得了司马昶的承诺,这才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悄悄出寨了。
就在于瑾出寨,司马昶继续在聚义厅外监视之时,山寨后崖一处隐蔽的山洞之中,独眼王九盯着满山洞金光灿灿的金银珠宝,双眉紧紧的拧着,面色极为阴沉。
王九自己都没想到他落草不过数年,竟然积累下这硕大一山洞的财宝,若是全都装上大车拉走,只怕得装上十来大车,可是九老山的山道全都狭窄的紧,别说是大车,就连最小的青辕车都很难行走,这么多财宝,他要怎样才能避过所有的手下,一件不少的运出九老山呢?
王九正在苦思冥想之时,外面传来小心翼翼的低呼,“大郎君大郎君”
王九闻声眉头皱的更紧,他飞快掠到洞口,停了片刻方才出了山洞。
“双瑞,河间情形如何?”王九压低声音问躬身肃立在山洞外面的青年男子。
“回大郎君的话,现在正是回河间的好时机,小的已经将二房的小崽子全都干掉了,四郎君七郎君染了脏病,也活不了几天了。”那个青年男子低声回话,声音中透着一丝得意。
“真的,干的好,双瑞,若本郎君重得家主之位,定拜你为府兵主将。”王九闻言大喜,一扫这两日的阴郁之色,拍着那青年男子的肩膀兴奋的叫了起来。
“小人愿为郎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那个名叫双瑞的青年男子立刻跪倒在地,指天誓日的表达自己的忠心。
“我那好二叔现在如何?”王九正笑着,突然收了笑声,大声问道。
双瑞笑着说道:“好叫大郎君知道,不枉香妹子在厨下苦熬这些年,她日前终于得了手,二老爷如今和阉人没什么区别。”
“好,你们兄妹都是极好的,等本郎君做了家主,一定封香瑞做第一侧夫人,许她内宅管家之权。”王九大喜过望,立刻开口承诺。
双瑞喜出望外,忙又磕头道:“小人替香妹子谢郎主恩典。”他真没想到自家亲妹子还有这等造化,等将来生个一男半女,他就是小郎君小娘子的舅舅,他秦家改换门庭就有希望了。
“双瑞,你是本郎君最信任之人,如今本郎君有件极重要之事要你来办。”王九想起自己的烦心事,再看看满面喜色的双瑞,心中立时有了主意。
“郎君尽管吩咐,小人无不从命。”双瑞兴奋的说道。
王九压低声音说了好一会儿,双瑞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是,主仆二人莫约说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定下主意,各自分头行动。
夜色渐深,山匪们各自睡去,整座九老山异常的安静。司马昶悄悄来到柳黑子的山洞外,发现山洞中透出一点灯光,他仔细听了洞中的声响,发觉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之声,这才随手向山洞甩出一颗石头,然而山洞中却没有响起惊呼之声,只不过在片刻之后,柳黑子和他的三叔悄没声的走了出来。
“司马郎君洞里只有小人和黑子,请您现身一见”柳黑子的三叔四处观望一翻,方才压低声音呼唤,看上去很是谨慎小心。
司马昶自恃身手了得,也不怕柳氏叔侄搞什么鬼,便大大方方的出现在柳氏叔侄的面前。
“小人柳三魁柳黑子拜见司马二郎君。”柳氏叔侄看到司马昶,立刻跪下便拜,梆梆的磕头声在暗夜中响起,颇有点儿瘆人的意思。
“不必多礼,你倒是个乖觉的,竟然能猜出本郎君的身份。起来说话吧。”司马昶很平淡的说了一句,柳氏叔侄却觉得一股子威压向自己扑来,柳三魁还好些,柳黑子直接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
司马昶收了威压,看了柳三魁一眼,淡淡道:“是个练家子,身手看来还不错。”
柳三魁赶紧陪笑说道:“二郎君慧眼如炬,小人自小习练家传的功夫。”他边说边将不成器的侄儿拽起来,柳黑子
“哦,你读过书?”司马昶听柳三魁此时的言谈不象个莽夫,便低声问道。
“回二郎君的话,小的原是河东柳氏的旁枝,先父赐名柳斌,黑子是小人长兄的唯一子嗣,他本叫柳墨。小人幼时也曾读过两年书,后来遭逢大难,父母兄嫂都被人杀了,小人不得不带着侄儿四处逃难,这才用了化名。前年小人在山中打猎,被王九看中,小人叔侄这才来了山寨”柳三魁低声回话,语气中透着一股子萧瑟失意。
“嗯,是这样,原来你也是好人家的出身。”司马昶点点头,叹息一回。
一句好人家的出身,让柳三魁立时红了眼圈儿,但凡还有一点生计,谁愿意做土匪呢。
“二郎君,小人愿意投到您的门下,为您效犬马之劳,只求郎君为小人做主,让小人叔侄回复本名,堂堂正正的活着。”柳三魁扑通跪倒,再次磕头恳求。
“若你叔侄真心投我司马世家门下,本郎君自会为你们做主,至少要让你们重振家业。”司马昶并没有思索很久,便郑重的承诺。
“多谢二郎君,小人叔侄愿立血契,此生永不背主。”柳三魁,不,应该说是柳斌眼中现出异彩,立刻以右手紧按左胸,以柳氏最郑重的礼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