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金色的水母。

祈霖揉揉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林璃，只见她痴痴地笑着，仿佛看到了数不尽的奇珍异宝。

“老墨你快看！老……”

他转过身，墨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祈霖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连忙看向雪橇车试图找到一点线索，却绝望地发现，连接到雪橇车上的绳子——只有自己手中的这一条。

怎么会这样，墨泽呢？祈霖无声地问着自己。

雪停了。

金色的水母群越升越高，它们超过了山脉的高度，铺满了天空的一角。紧接着，如同有人发号施令一般，整齐划一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飘了过来。

林璃欣喜地张开双臂，像个孩子一样在雪橇车上蹦跳着。

随着水母的靠近，四周慢慢亮了起来。

林璃看清了它们的模样，通体透明的金色触手垂落在口腕周围，上面盖着一个椭球型的淡黄伞体，伞体内部开满了纯白的百合花和金黄的雏菊，仿若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

她朝它们伸出手，它们朝她伸出触手。

触碰到的一刹那，林璃只觉得全身上下麻酥酥的，好像一道电流穿过身体。

几条触手温柔地环绕着她，把她托举起来，放在伞体上。整个水母群继续上升，上升……

坐在伞体上的林璃向远处眺望，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轮红日徐徐升起。

二十天后，破冰船顺利返航。

和物资一同被抬下船的，还有一条裹尸袋。

祈霖抚着裹尸袋，心中五味杂陈。没有人知道墨泽是怎样独自一人，把昏迷的两个同伴拖到离科考站五公里远的地方的，人们只能将其解释为奇迹。

被搜救人员发现之后，他和林璃被抢救了回来，而墨泽因为癌症和各种基础疾病的影响，永远地留在了北极——这片他曾为之奉献半生精力的土地上。

也许人生就是这么世事无常吧，他安慰自己道。可每个不眠的夜晚，他总能想起墨泽的脸，想起他在最后时刻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如果当初狠下心来，拒绝林璃的请求，这后面的一系列事都不会发生了，墨泽也不会死了……他时常这样想，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马后炮而已。

一年后。

清晨的墓园显得格外安宁，祈霖捧着一束白花，带着一壶酒，走到一块墓碑前站定。

他把花平放到墓前，拧开壶盖，把酒倒在墓碑前的草地上——这是墨泽生前最爱喝的酒。

看着眼前的墓碑，祈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老友的身影，脑海中浮想联翩，如幻灯片般放映着他们共同的过往与经历。

无需言语，他呆呆地站了会儿，带着空酒壶转身离去。

回到研究所，祈霖强打精神，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工作。这时，一旁的同事凑了过来。

“哎，祈博士，听说你之前和生物所那个天才少女一起远洋科考过？”

“谁？”

祈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那个，那个林璃啊。”

林璃……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祈霖仿佛触电了一般。同事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接着说了下去。

“听说她最近又在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轰动了整个学界呢！我把链接发你啊祈博士。”

没等他反应过来，同事已经一溜小跑地离开了，不一会儿，电脑上传过来一个链接。

他打开链接，里面弹出来一篇论文，论文的内容他并不关注，他只看见了标题里的几个大字：

金色……水母……

祈霖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