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清照抓起一个醋壶便要再砸,辛弃疾见此情形,忙一把抱住:“二哥,不是那个意思,姨娘你且慢生气,听他把话说完不迟。若他说的不中听,不消姨娘动手,我自去结果了他!”
李清照听他叫这声姨娘,终于冷静了下来,将醋壶重重放在桌上:“你说,到底是何意!”愤怒之余,不忘付了唱词人一笔钱,令其自去,那唱词人早吓得傻了,此时得了钱,便千恩万谢去了!
赵眘也不管额上血流如注,坦然道:“易安居士,是我言语不周,我所说财务,并非我个人的财物,我许多薄财,何须劳动易安居士来管!我初登基,满朝上下都是秦桧余党,实在不敢让他的人来管大宋的钱财。因此,便想劳动易安居士,替我管一下大宋的钱财。”
李清照一怔:“你是让我做三司使?”
赵眘点点头。
李清照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良久未歇!
赵眘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但他耐心等李清照笑完。
等道婉儿“喵”的一声钻回了陆游的怀里,李清照才缓缓收了笑,问道:“官家,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赵眘耐心回道:“今年二十八!”
“你还年轻,不知你可见过女子当官的?”
“不曾见过,我朝也不曾有,但故唐有!”
“故唐有,你拿故唐的先例来说服本朝的官员么?大宋哪条国法可以让女子为官?”李清照嗤笑出声,尽情嘲讽这个初出茅庐的皇帝!
赵眘不为所动:“不错,大宋没有哪条国法明言允许女子为官,但也没有哪条国法不让女子为官,法无禁止即可为!”
李清照心中一震,她自然知道这个说法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实际上阻力重重,因此从未有人往这个方向想过,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李清照叹了一口气:“好,且不说你这个说法是否行得通,我再问你,我大宋的授官制度如何?可以让一个平民直接授予使相级别的官员么?”
赵眘如实答道:“不能,大宋用人自有法度,如辛弃疾立了破天的功绩,也就授予了建康签判,这已然是破格了!”
“既知如此,你如何将我从一个平民直接擢拔到三司使?”
赵眘笑了:“易安居士,你忘了吗?你不是平民!”
李清照也笑了:“我是不是平民我自己不知么?”
赵眘给李清照斟了一碗酒,优雅而镇定,只是额角的鲜血还未止住,便显得有些诡异。
“我记得赵明诚生前做到了建康知府!”这个话题转的太快,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李清照点头道:“不错,如此你去将德甫的尸骨挖出来做三司使,我看可行!”
似乎听不到李清照言语中的讽刺,赵眘慢悠悠道:“按大宋律例,诰命夫人的品秩与其夫相当!”
“啊!”李清照心下恍然,“没错,我还有个诰命夫人的头衔!这诰命夫人能承接丈夫的官位么?我常闻有人嘴上缺把门的,我倒是觉得你脑门上缺个把门的,常人哪有你这等思路!”
“那自然是不能,但你终究有品秩嘛,而且还不低!你看魏良臣,赋闲在家,只有个敷文阁直学士的官衔,实无半点职务,便随时可以将他提为四品的给事中!”
“所以你觉得诰命夫人的品秩与官衔的品秩能等同而论吗?”李清照摇了摇头。
“大宋律例并没有言明诰命夫人与官衔的差别,两者同样有品秩,同样无实权!法无禁止皆可为!”赵眘稳如山岳,额上鲜血也渐渐止住。
李清照终于收起戏谑的神情,她觉得眼前的三个少年个个不简单。陆游学识渊博,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赵昚思维敏捷,总能在不可能处找到可能;辛弃疾更是潜龙在渊,心细如发而动如霹雳!
辛弃疾捅了捅陆游:“大哥,你看,这便是理则学了!”
陆游若有所思,一个朦胧的概念在心中缓缓发芽,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先秦诸子百家,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兵家、纵横家、杨朱学派都是当时的主流学派,陆游心中墨家学说本也十分看重,如今看来,依然是低估了。而他不知道的是,公输家也有类似的学问,只是后来公输式微,便不被重视了!
李清照极是开心,一口饮尽盏中酒,似乎想起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忽而皱眉,忽而带笑,忽而嗔怒,忽而捧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