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是一夜之隔,荷包蛋就变成了戒尺抽。
被打掉的还有一天的假期,以及最后一点念想和倚靠。
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
娘亲不可倚靠,娘亲不可相信!
所有人都不可倚靠,都不可相信!
除了小二子。
他挣脱眼前女人的怀抱,抖了抖上衣,回到厢房里间的柴垛上。
这里是他的窝。两年来,每次被打得遍体鳞伤,他都只能回到这里,像狗一样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与他为伴的,除了烂棉絮下的一根根柴禾,就是在柴堆里做窝的一只只老鼠。
他趴在自己的窝里,把头埋进用一块烂絮包裹几根柴禾做成的枕头,泪水再也没能忍住。
妇人的脚步跟进到了柴垛间,没及开口,召唤声传来,“季奴,季奴,来给小姐喂饭!”妇人停了不到一息,叹息一声,便转身离去。
“季奴”,“马奴”。
他对娘亲没有恨,因为娘亲和他都是奴,同在一家为奴,当然知道做奴的不易与不能。
但他有怨。怨的是,在他每次被打时,娘亲总是向那个恶毒的女人下跪,乞求她住手,还总是用她的身体去替他承受。
他宁愿自己承受,哪怕多挨几下,也不愿意这个叫娘亲的女人去跪、去哀求。因为每当她跪下,他就能听到自己心中传出什么东西在破碎的声音。
“马奴,牵马出来!”
外面传来恶毒妇人的喊叫。
马奴不是他的名字。按照娘亲的说法,他的父亲姓龙,他的本名应该叫龙寄。但自他记事起,除了娘亲叫他寄儿外,其余所有人都称他为马奴。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叫他“马奴”的真正含义,但他已经认了。因为就算把真名告诉所有人,别人还是会叫他马奴,而不会叫他龙寄。想要别人叫真名,还真不是一个为奴的人能说了算的。
马奴牵着那匹年岁不小的矮马,来到堂前。
此马高不过四尺,今日刚刚进入八岁的马奴,还高过牠一头不止。两年前,这匹马已经交由马奴照料,这也是他被称为马奴的原因之一吧。
高瑀儿虽然姓高,但身体却不肯长高,娇小的体型一如其母,六岁了还顶高不及马背。每每上马,总喜欢先踩着矮凳,再踩着躬身似凳的马奴的背,爬上马背。
这或许是叫他马奴的另一个原因。
今日上马,高李氏也是先踩着矮凳上了马背,轮到高瑀儿时,她看到马奴没有如往常一样,前来躬身为凳,立时眉头微蹙,大声喊道:“马奴,你傻了吗,快过来!”
就在马奴从马头处转身过来时,被称为季奴的妇人快走两步,来到高瑀儿跟前,伸手从她身后将她抱起,作势要将她送上马背。
“不要你抱,不要你抱,我要马奴,马奴!”在妇人环抱中的高瑀儿一边哭腔喊叫,一边踢腿扭身挣扎。
“季奴,你放下瑀儿!”高李氏大声发出指令。
季奴略一迟滞,还是放下了高瑀儿,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哎呀。”马奴没忍住发出痛呼。
高瑀儿踩着马奴半个时辰前被戒尺抽得伤痕累累的背,笑嘻嘻的坐上马背。
马奴牵马离开,留下妇人季奴垂泪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