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不是,有完没完了?敲门敲个不停了是吧?
睡着不知过了多久,牧南又被一阵敲门声震醒。他皱了皱眉,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室内已经大亮,明媚的阳光从房梁处斜斜投在地面,至少已是正午了。
通过前几日的观察,牧南知道如昨夜般那些扮作熟人的诡异生物,只会在入夜天黑后才从迷雾中走出。一旦天明,诡异就会消失,村子里便如寻常村落一般,炊烟袅袅,路边也能看见农人在耕田种地。
这个村子名为桃源村,名字很美,事实上的样子却正好相反。
桃源村并不小,从牧南前两日的观察来看,至少有百十户人家,少说也有几百个人口,但现在半数的房屋都已经空了,只留房源上系着的白布条在风中飘飘荡荡。
而村子四周迷雾弥漫,充斥着萧索之气,甚至牧南来的两天内就目睹了两次出殡,剩余的人却也还是在继续日常的劳动。
毕竟,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收回思绪,牧南翻身下了床,边够着床下的鞋子,边对着门口喊了句哪位。
“南儿,是爹。”
牧南的动作一顿。
不是因为屋外之人知晓自己的名字,而是这声音太过熟悉,更是这南儿的称呼,他已经十几年未曾听过。
那是父亲的声音。
但他父亲早就死了!十二年前,他趴在父亲的病床上,亲眼看见父亲死的!
现在已是大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只有活人能在外行走。
牧南攥紧手,指甲深深地刻进肉里。父亲临终前的样子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就好像是昨日刚发生过一样。
那时候父亲已经肝癌晚期了,童年时牢牢握过的大手早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父亲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却还是尽力抬起那只干瘪的手,如以前般拂过他的头顶。
“南儿,你妈妈福薄,早早就走了......她走之前,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护你一世......”
牧南还记得父亲临走前看他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浓浓的不舍,和自责。
“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你,没法再照顾你了......南儿,世事艰难,你要擦亮眼睛,一步一步地熬啊......”
“我要走了,南儿,永远记住,爸爸妈妈一直爱你,是我们对不住......”
那句话还没说完,父亲的手就慢慢垂下。那是牧南第一次知道,原来死去的人,身体是这么重,那只瘦弱的手搭在他肩上,像千斤的石头一样压的他直不起身。
牧南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他感到眼睛热热的,才发现一滴泪砸在了地上。
屋外一阵脚步声,伴着哞声,似是有人牵着牛走过来。
“云意大哥,你大晌午的不搁家吃饭,在这日头下晒着作甚?”外面传来几声招呼,“你刚回来,要没做饭就别做了,来俺家吃妥了。”
牧云意,正是牧南父亲的名字。
“没事,李叔,我急着回家看看南儿呢。想必他也做过午饭了,我将就吃点。”
外面牧云意话音未落,牧南便“唰”地一下推开门,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道:
“爹,你咋才回来?”
趁着牧云意和外头邻居寒暄,牧南一把接过了父亲手上的行囊,抬眼看去时,他的心情更加复杂。
那确实是父亲的脸。和十二年前,一模一样。
可是,你是我爹,那躺在地球华国内一处陵园里的爸爸,又是谁?
......
急匆匆地弄了点粥,又从缸子里挖了点咸菜出来,牧南方坐到瘸腿的桌子前。
“爹,你咋两天了才回来?”牧南试探性地问道。桃源村诡异,一入夜便危机四伏,以父亲的性格,若非有要事,必不可能留他单独一人在村子里。
牧云意抬手划了半碗咸菜到牧南碗里,方长叹一声,将这两天的经历娓娓道来。
原来,父亲是于前日一早,就和村子里相熟的几个汉子去探索迷雾了。然而刚走进雾里没一会,众人便都感到一丝强烈的被窥视感。
那迷雾越往里走越诡异,里面如深山老林,举目望去皆是高耸入天的巨木,和密密麻麻的丛林。那股窥视感出现没多久,林子深处便传来一声震天撼地的嘶吼,如同一只巨兽在狂怒的咆哮!伴随着这声咆哮,头顶树冠间的天空也骤然变黑,而头顶上弯弯的弦月,证明时间赫然已经是深夜。
可距离牧云意等人一早离开村子,才刚过了两个时辰,此时应当正值中午!
没有人敢在黑夜里留在这片迷雾的丛林里,当即决定终止探索,直接回村。然而在一处分岔的路口,走在队尾的丁家大哥,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直接失踪!
无人敢再去另一个路口寻找。入了夜的迷雾,正是那些诡异出现之时。
等终于走回村子里时,牧云意等人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天。
而在他们的感知里,从一早出发到回村,最多只用了四个时辰!
牧云意喝了口粥,长叹一声:“本来咱们桃源村也是担得起这个名字的。听村里的老人说,两百年前,世间忽然诡异四起,魑魅魍魉行走于大地,万座黑山把陆地分为了两块。桃源村本是在大西洲的边缘,一路逃难到了一座黑山脚下,竟然也苟延残喘活过了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