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黄昏的时刻,守卫见到来人,恭敬地作揖,随后按照奕珩的吩咐,在暗处守候,以防有变。
水牢地处皇宫的后围,依湖而建,十分荒凉之地,平日里便是宫女太监也不会到这边来。除了关押朝廷犯人的天牢,便是这处为皇宫禁地了。
她今日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在看看他。也许,这也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他。
缃帙踏入的一瞬间,如入无人之境。
按照守卫的指示,她很快便到了下面,这个水牢,实则是建在这湖底之下。
还未走近,一股潮湿腥臭的气味传来,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顺着这条道再往前,就像是来到一座地宫,道路狭窄,只通一人,两边数丈远便有一个火把,即便如此,这下面还是黑暗得紧。
缃帙循着水声,慢慢到了最深处,里面就像一个天然的溶洞,水声一滴滴敲击着地面,在这空荡荡的地方回响,虽是白天,仍有一丝丝瘆人。
离得越近,便能感觉到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
缃帙伫立片刻,抬步到了转角。正对着的是一座巨大的石雕,上面牵着沉重的锁链,而一男子正靠坐在石雕上,他似乎是睡着了。她看见那锁链锁住了他的两个手腕以及脚踝,他本就骨骼纤细,如今被粗重的锁链套住,竟显得有些无助。
借着微弱的火光,还能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这样虚弱的他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也许是察觉到来人的靠近,南卿睁开了眼,看到她安然地立在面前,他扯起唇角一笑,“你来了。”
从前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师徒、也是报团取暖的亲人,怎知如今变成了这样疏离。
刚出岛的时候,发生了太多变故,让她应接不暇,也没有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准备。只是在经历这么多以后,对于有的事,她倒是看淡了许多。
比如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会因为利益重修旧好,也会因为发生冲突而老死不相往来。
她自问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
眼前他模样虚弱,有些颓废,穿在身上的袍子以往就有些宽松,如今倒是更显得夸张了。即便她做好了准备,看到他这般孱弱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为何,要做那些。”
即使知道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若我们只是寻常师徒,也许到现在便不是这样的境遇。南卿,你为何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因为这颗心不在我身上了,很多事便由不得我做主。”
他笑意盎然地看着她,仿佛现在两人是在促膝长谈,他们还是那样熟稔,没有嫌隙。
“你后悔吗?”
“你呢,后悔吗?”
南卿反问道,依然平静地看着她。他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宠溺,只是不论是谁,都回不到从前了。
“若说是认识这么多人之后,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