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麻色头发，普通年轻姑娘的长相，唯一有辨识度的就是鼻翼附近的雀斑。

“哈尔德小姐，我们见过吗？”

“哈？你是想搭讪吗？”

哈尔德没好气地白了塞勒斯一眼，继续倾倒鞋里的积水。

“我在铁路工作，见过我的人太多了，先生你是觉得乡下人都好骗吗？”

“是我僭越了。”

塞勒斯不再说话，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明显，眼前的人和某个印象发生了冲突。

“这里还真大。”

帕斯洛恩环顾空旷的四周，他们出来的支路是这条主水道的一个储水节点，同样的支路遍布高耸的两壁，粗略估计有不下三十处，而其中有水流的却只有寥寥几条。

作为伯伦国都，比格爱特是北境最大也是人口最多的城市，饶是如此，眼前的地下水路系统也远超其需求，哪怕是北大陆最古老宏伟的黑月城，也不见得有需要这种系统来承载的人口。

“没想到一路走来竟然这么安静。”

“你还想看到点什么？小精灵吗？”

整理完毕的哈尔德继续带路，语气也变得愈发粗鲁，大概是只有自己跳入污水让她的心情糟透了。

塞勒斯已经确定她就是昨天下午在圣索菲利教堂祈祷的人，那个在教堂里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的姑娘和眼前这个行事口气都处处带刺的向导就是他违和感的根源。

“沿途中能看见许多人生活过的痕迹，这地方应该会有很多流浪汉才对。”

塞勒斯的话不假，下水道位于冻土层之下，如此严寒的天气下确实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最好的去处。

“平时是有的，不过今天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哈尔德虽然态度冷淡，但还是好好做着自己向导的工作，带着三人穿行在错综复杂的水道之间，在帕斯洛恩的魔法帮助下接下来的路程没有人再被淋湿。

塞勒斯发现往常好奇心旺盛的璐比自从下来后就出奇地安静，对眼前的景象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默默走在队伍前方履行她前卫的职责。

“你在想什么？”

“你是在搭讪吗？”

“……”

看来璐比心情也不是很好，大概是夜行灯的事令她心生芥蒂，塞勒斯看看手中的提灯，有时间再和她解释吧。

“塞勒斯先生。”

帕斯洛恩故意凑到塞勒斯身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对他说道：

“今晚的行动都有谁知道？”

塞勒斯不动声色地继续走着，而前面的哈尔德和璐比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谈话。

“这里的四个人，还有莎莉。”

莎莉在信中说要去救罗雯后就消失不见，还留下前路小心的暗号。

“您还记得哈尔德说的话吗？”

帕斯洛恩没有对莎莉进行无端猜疑，反而把讨论引向了一个更显而易见的破绽。

平时是有的，不过今天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早上我告诉了接头人行动时间，下水道的流浪汉就在今天全部消失了。”

一天之内完成，这不是常规的迁移，更像是为了不留下目击者而进行的突然行动。

有人想掩盖什么，而且必须在今天。

“如此复杂庞大的下水道，别说把人全部赶走，光是一个不剩地找出来就很不可思议了。”

掌握了地下水路里所有流浪汉的位置，并且有能力让他们一天内全部消失。

在比克街区会面时，还没有看见哈尔德的样子，帕斯洛恩就已经根据她的穿着猜出了她的身份。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笃定。

“呵，他们甚至完全没有要藏一下的意思。”

帕斯洛恩扶额苦笑，和塞勒斯交换意见的几句话中，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伯伦的人来过了。”

“是啊，要撤退吗？”

无言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水道中，没有丝毫踌躇。

“您也有自己的理由吗？我就姑且厚脸皮地当作是答应我请求后的言出必行了。”

眼前的光线突然变得眩目，原来是哈尔德回过身拿提灯照着队伍最后的两人。

“两个大男人在后面磨磨叽叽干啥，我还以为你们掉队了。”

哈尔德态度依旧恶劣，但在她被汽灯光芒映衬下的脸上，鼻翼旁的雀斑却微微聚在了一起。

“就快到了，要打退堂鼓的话不应该早点吗？”

确认两人无事后哈尔德继续带路，璐比也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跟了上去，哈尔德的话让她更加警戒起四周。

她刚才是在笑吗？

塞勒斯看不真切，但哈尔德微妙的言行就像扎在他指缝中的一根软刺。

融化的雪水淌过鞋面，流向幽暗深处。

涓涓细流自四面八方汇集，聚成涌动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