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我,对母亲,对外人,是一贯的软弱的,唯独对奶奶无比暴戾。
记忆里那个慈祥的老人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当年不辞而别后也不知她有没有心慌。
仍旧记得某一年的夏天,家里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闹翻了天,除了我和弟弟,家里所有人都肆无忌惮把椅子桌子杯子电视机砸的稀烂,所有人都开始恶语相向,我被吓哭了,弟弟只是茫然地看着这一场灾难。
奶奶是最先冷静过来的,就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抹着眼泪。当其他人还在用最恶毒的语言互相咒骂时,我身边这个男人估计是已经被其他人那吃人的眼神吓破了胆,骂了几句后就噤了声,只好把满腔怒气发泄到家里那些廉价的物件上。
忽然,他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奶奶
于是,他就不再是那个软弱的男人了,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完成了自己的情绪转化,开始对着那个沉默的女人大吼大叫,对着那个曾生养他的母亲发泄怒火。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奶奶有这么大的怨念,可能就像我憎恶他一样,他同样地憎恶着我的奶奶。我并不想理会在我父亲的青春发生了什么让奶奶心怀愧疚,我只知道这个曾经陪伴着我的童年的老人,这个慈祥而有耐心的老人,在刚才难得地展现了她的怒火后,此时被我的父亲那样凶狠的责骂,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怔怔地盯着地面不停地抹着眼泪。
年幼的我终于不只是害怕,而是感到万分的恐惧了,在本能的驱使下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一直退到窗边然后退无可退,最终一屁股跌坐在窗檐下,一个不经意的转头,就看到隔壁楼打开窗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大人们,他们显然注意到我看到了他们,其中几个人朝我丢掷了一个在当时的我看来莫名奇妙的眼神——鄙视,嘲笑。其余人干脆不看我,继续专心致志地听从这间屋子里传出的恶毒语言
在这件事过去两年后,我有一次猛然回味,终于知道旁人是在用怎样的眼光看待我们这一家子人了,我第一次生出了“逃离”的念头。
但这件事终究还是过去了,时间在一天一天地过去,人终究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纷争与吵闹还在这个家庭里不停的发生着,乐意听八卦的邻居们还在日复一日地听着,虽然我仍旧对此感到屈辱与愤怒,但我无可奈何,渐渐地对此感到麻木了
我身旁的这个男人似乎也在回忆着什么,看着地面的眼神逐渐执着而又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