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明从床上欠身,伸手够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划一下绿色的接听键。
“喂。”
“明哥,到家了吗?”
是马可。
马可是报社新来的实习生,还不具备独立采访的资格,报社没有给他安排采访任务,也没有给他分配版面,平时只能给大家打打杂。有资格带助手的记者们出外采都愿意带个美女实习生,有美女往往能给采访加分,但很少有人愿意带个毛头小伙子,只有雷明带马可出过几次外采,有几篇稿子还让马可挂了名。马可心里有数,就把雷明当成了师傅。
“到家了,刚躺下,有什么事你说。”
“没事明哥,我就是听说你成了嫌疑人,有点担心。既然回家了就没事了,早点歇着明哥。”
“我成了嫌疑人?你听谁说的?”雷明心中疑惑。
“老陈说的呀!派出所打电话到报社核实你的身份,正好是老陈值班,赶紧给主编打电话汇报了。”
“派出所跟老陈说的我是嫌疑人?”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吧,要不你明天问问老陈。早点歇着吧,明哥。”
这一夜,这只手一直在折腾,雷明压根儿没睡成整块儿的觉。五点钟不到,雷明就起了床,反正躺着也是睡不着,索性早点起来。雷明一边刷牙一边回想着这痛苦的一夜,他只是短短地迷糊了几下,好像还做了好多梦,都和自己的这只手有关。他记得其中一个梦里有一个白胡子老头,穿着一身白袍子,拖着飘飘渺渺的长音儿对他说:
“到清云观来找我呀——我是辣油道长——”
其它的都记不清了。
“辣油道长。”雷明心不在焉地想。
他照着镜子,很心疼自己,这一夜把自己给熬得眼窝深陷,双目无神。
他擦了把脸,就出了家门,去协和医院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挂了一个三百块钱的外科专家号。
等了半天才轮到雷明。那位专家在检查了雷明的手,又听了雷明再三强调自己的痛苦之后,靠在椅子上说道:
“你这个手没有毛病,啊。别掐它,别掐别掐,你看除了你掐破的地方,不红,不肿,没有外伤,没有内伤,没有炎症,也不是软组织挫伤,没有任何异常,啊。——过敏?过敏也得有炎症啊。不不不你不用说那么多,再怎么说这手也没有问题,啊。是不是精神太紧张了?要说是癔症可能夸张了点,但肯定是有些精神因素影响的,啊。放松点儿,想点别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就好了,啊!你觉得?你觉得有什么用?这些事得听专业人士的。好多患者都跟你一样,以为自己比医生还高明,瞎跟着出主意,最后耽误的是自己。家里有没有药膏?掐破的地方抹上点儿,防止感染。眼药膏?眼药膏差点意思,我给你开一支氧氟沙星。”
专家开完了药膏,见雷明还是迟疑着不肯走,便有些不高兴,说道:
“怎么着?非得我给你开一个生化三十项,再照一遍核磁、CT、X光、多普勒超声?你要是非开不可我就给你开。不过我告诉你,开了也没用,你是白花钱不说,照片子还得吃线儿。要开吗?”
雷明摇了摇头,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取了药膏,从医院出来,雷明的心情更加糟糕起来。
雷明不喜欢那个专家居高临下的语气,但雷明觉得这个专家还算是有良心的,起码没有黑了心赚钱,很多医生真的会给你开一堆用不着的检查单,那里边都有医生的回扣。如果这个专家给自己开,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专家没有那么做。
可是不管怎么说,毕竟没有解决自己的问题。协和的专家,三百元挂号费的特级专家,都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让雷明生出了近乎绝望的情绪。
要是再这么熬两天,恐怕自己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