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去后，整个会议室只剩林晖和庄淑茗两人。

庄淑茗没有着急说事情，而是先沏了一壶茶，在煮茶的过程中，林晖一直在偷眼观瞧这位老人。

庄淑茗在S.T.A.R院长之位已经有几十年了，当年她横空出世，从一个研究员一跃成为天文物理院的院长，随后很快又表现出了卓越的领袖气质，林晖毕业加入之时，S.T.A.R已经成为亚欧大陆实际上的掌控者了，众多较小的科学院成为它的依附，好像是附属国。

然而这次失败对她来说应该是很大的打击，刚才在众人面前，她不能表现出来，这是帝王之术，然而这时，她却疲态尽显，甚至有一点更苍老了。

“我的心里其实是认可你的猜想的。”

杯里冒着白汽，庄淑茗将一杯茶水递过来，一边打破了僵局：“研究院里现在守旧思想非常严重，很多老人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仗着以前所做的贡献，排斥一切新鲜事物和思想，这不应该是一个科学工作者应有的思维，但他们都身居要职，研究院还要靠他们。”

“是，我可以理解。”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庄淑茗露出了一丝苦笑：“来，说说吧，这次木星之行怎么样。”

“什么？”

林晖本以为庄淑茗留他下来，是讨论夸父号的事，没想到却是问起了他的木星之行，这些他应该都已经在日常通讯中与总部汇报过了，也许院长希望能听到他亲口说一说。

他是今年八月份，乘坐一艘名叫“淘金者”的采集舰出发的，目的地是木星的卫星。这是一颗木星几个月前捕获的小行星，人们沿用了之前给木星卫星命名的方式，以宙斯的情人普路托为其命名。

一般探索新的卫星，其实派一艘无人航天器去搜集数据就可以了，但林晖他们此次，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

天文学家其实早就关注到了这颗进入太阳系的小行星，因为按照天文学家的推算，普路托原本的轨道会越过外侧行星，直奔地球而来，为此科学家们甚至早就准备好了星际级别的激光武器，准备等它一靠近，就将它轰成渣。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颗小行星在进入奥尔特星云的一瞬间，速度瞬间放慢了，就好像一个放学准备冲出教室的学生，被老师硬生生拉住。以至于最终它没能到达地球，被木星捕获。

这个老师，是谁呢？

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林晖和庄淑茗就是其中之二，正是因为联想到这件事，刚才林晖才做出那个可怕的猜想。

太阳系边缘，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就像上世纪科幻小说《三体》中的黑域，将内部的人牢牢的困在里面，任何试图跨越的物体都将被撕碎。

“院长，您是想到了普路托减速的事吧？”

“是的。”

“可是有一点说不清，我们以前曾经发出过许多无人探测器，他们都毫无阻碍的走出去了。”

“可能是动量。”

庄淑茗的语言习惯很简洁，她不喜欢说一些没用的废话。但这样引起的问题就是有可能信息的接受者会没法马上理解，比如林晖现在这样。

“什么？”

“如果物体的动量达到某一个阈值，就会触发这种阻碍，这种阻碍的方向是四面八方的，且在达到阈值后，承受到的压力随动量增大以指数或更高的速率增长！”庄淑茗难得解释了这么多，“所以我问你，这次木星之旅，怎么样？”

林晖明白了院长在问什么，她在问，这颗普路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还真有。

他们从地球出发后，花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木星，同行的还有三人，分别是朱华华、郑执和郝子维，都是这几年的毕业生。其实公布名单的时候，林晖就已经看出庄淑茗对老人并不信任了，这艘飞船的速度很慢，不存在身体素质的限制，唯一的原因，就是庄淑茗在有意扶植新生势力。

飞船进入木星的引力范围时开始减速，沿着木星的轨道围绕木星公转。在这里，林晖可以近距离看到木星，这是他第一次用肉眼看到这个庞然大物，相比于地球，木星的形状更圆，棕色和白色成条纹状分布，像大理石的瓷砖，只不过这“瓷砖”是气态的，而这些条纹实际上是木星不同纬度的大气分布不同导致的。

亲眼看到它的时候，林晖唯一的感觉就是恐惧，他很不理解那些看到星球觉得很美的人，事实上他在看到地球时，也有同样的感觉。

但是其他三个人很兴奋。

“哇！木星太美了！”朱华华说，她是队里唯一的女生，也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看那个大红斑。”郑执说，他是一名今年刚刚毕业的量子物理专业的研究生，也是飞船的驾驶员。

“笑死，变成大红痣了。”这是郝子维，一个小胖子，爱好是打游戏和与漂亮妹妹搭话，特长是吐槽，队里的职位是……活跃气氛，好吧，其实因为他爸是量子实验室的负责人郝徽硕，这个位置是他死皮赖脸找庄淑茗求来的。

不过郝子维说的没错，近一年来，木星标志性的地貌——大红斑，在急剧的缩小，根据报告，大红斑主要是由于木星表面的一座巨型山脉引起的，山脉与木星同步自转，而大气却转的较慢，这才引发了空气的剧烈流动。而大红斑缩小，则证明木星的自转速度在减小，而这一切都是普路托被木星捕获后才发生的，于是人类合理怀疑这一切与这颗奇怪的卫星有关。

“你们看，普路托来了。”朱华华叫到。

众人透过舷窗，看到一颗月球一样大的星球缓慢移动过来，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从肉眼来看，这颗星球的自转速度非常慢，大部分地表呈暗红色，如同一朵妖艳的彼岸花，或者一轮血月。

林晖不由得设想了一下如果这是地球的卫星，那该是什么景象，然后他就打了一个寒颤。

淘金者的智能导航系统开始运作，飞船对普路托的各项数据展开分析，然后定制合适的着陆参数，缓缓进行靠近，就在这时，朱华华忽然提了一个问题：“你们不觉得，我们的飞船速度有点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