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有人在轻声呼喊，似远似近。

“妈的！烦不烦，没看见我在睡觉吗。”路明非侧过身，皱着眉头，满脸不爽，这鬼小孩在他耳边嗷嗷半天了，任他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唉——”声音沉默片刻，泄出一口长长的吐息，“哥哥，你还是这样对什么都无所谓，可是......你再不醒来，我就要死了。”

“什么死不死，动画片看多了是吧，几岁小孩就犯中二病。”

路明非准备坐起身教育教育这个中二病小鬼，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锁住一般动弹不得，这让他心中有些慌乱。

他睁开了眼，入目却非运动会结束等待放假的嘈杂教室，视野内雾蒙蒙的，像是眼睛被裹了一层黑纱，斜挂的太阳黯淡无光，一轮轮暗红色光晕预示着它的衰亡，昏黄漆黑的云层交替翻滚，无数根古铜色刻满密密麻麻繁奥文字的通天巨柱耸入云间，更远处则是燎天的火焰，一只硕大到路明非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黑色巨龙盘踞在一棵比之更加硕大，更加宏伟的黄金树上，那黄金般美丽的树正在熊熊燃烧，火焰蚕食每一寸枝叶，金红色的火光将那片天空映照的浓墨如血。

路明非一时忘了要教育小鬼的事，抬起右手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铛铛铛。”锁链抽动发出沉重的闷响，路明非低下头，发现空无一物，没有任何锁链箍住他，但他仍旧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艰难扭过头，眼珠拼命往后瞟，在眼角模糊的视线，他终于看到无数道从四面八方延展过来的粗大锁链绷直在半空。

“哥哥，你后悔么？”不远处又传来细微的声音，似是有些萎靡。

那人的身影隐藏在巨柱阴影之下，路明非看不清轮廓，只觉得自己似乎认识，可他一个衰了十七年的小孩，整个人生平平无奇，交际圈也就那仨瓜两枣，每个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记得初三那年暴雨楚子航想要送没带雨伞的他回家，可他怕在车上楚子航父母嘘寒问暖就独自冒雨跑了。所以他确定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后悔什么？”路明非很懵，直觉告诉他问的就是自己。

“......还没有醒么？”那人又是一顿沉默，轻声开口道，“暴雨要来了。”

“什么暴雨？”路明非更加不明白状况了，大声喊道，“你倒是说清楚啊！这里是哪？什么情况？”

那人没有言语，只是自顾自地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一滴水珠从路明非鼻尖滑落，紧接着便是滂沱暴雨，成群的水花在地面溅开，将地面扑打成泥泞，这哪是雨滴，更像是闸口泄洪，白茫茫一片水幕，耳边只剩下噼里啪啦的声响。天边的火光透过一层层水幕散射开来，像是万家屋外燃起的灯火，灯火下是翘首以盼的家人，为未归家的游子竖起回家的航标。

路明非被雨水冲刷的失温，刺骨的凉意让他止不住地哆嗦，原本膨起的刘海现在拧巴在一起耷拉在路明非的额头上，体内的免疫系统正在疯狂工作，过高的体温让他意识渐渐模糊。

“你该醒了，哥哥。”那细微的声音居然可以穿过重重雨幕到达路明非的耳边，仿若所有的雨水都在为这道声音让道。

忽地，闪电刺穿云层，一道雷从天上直直砸下轰然爆响，天空被撕裂，那转瞬的刺眼光芒照去所有黑暗。路明非看到了，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如山般的悲伤挤进他那仅有一拳大的心脏，他也不知为什么，可他就是想哭，明明他不认识他的，怎么感觉心里缺了一块，用尽全力也无法弥补。

“谁让你是我的......哥哥呢。”

“同学，同学，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