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沙丘之谋(2 / 2)楚汉纪事首页

赵高看着胡亥问:“公子希望臣将此书,交予扶苏公子?”

胡亥反问:“此乃父皇遗命,与我有何干系?”

赵高道:“陛下驾崩,无诏封王诸子,独赐长子书。长子至,即立为皇帝,坐拥天下,而公子却无尺寸之地,为之奈何?”

胡亥道:“此非理所应当?我听闻‘明君知臣,明父知子’,吾父捐命,不封诸子,有何可怨?即便有怨,又能如何?”

赵高先看了一眼那封书帛,才转向胡亥道:“不然!方今天下之权,存亡只在公子与臣,以及左丞相。臣今日的来意,想必公子已然清楚,愿公子慎思之!”

胡亥迟疑道:“君父之命,岂可违?”

赵高幽幽道:“臣人与见臣于人,制人与见制于人,岂可同日而语?”

胡亥还是摇头道:“废兄而离弟,是不义;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能薄而材譾,强因人之功,是不能;三者逆德,天下不服,身殆倾危,社稷不血食。赵君莫要再言!”

赵高见他拒绝,又道:“臣闻汤、武杀其主,天下称义,不为不忠。卫君弑其父,而卫国载其德,孔子著之,不为不孝。大行不小谨,盛德不辞让,乡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故顾小而忘大,后必有害;狐疑犹豫,后必有悔。断而敢行,鬼神避之,后有成功。愿公子遂之!”

少年心性易动,何况赵高问的是要不要当皇帝这等大事,你说他心动不心动呢?

胡亥犹豫道:“今大行未发,丧礼未终,左丞相那边。。。”

赵高见其松动,道:“时乎时乎,间不及谋!赢粮跃马,唯恐后时!”

可以嗣位,赵高来之前,都是胡亥想也不敢想的事,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数位兄长在前面拦着,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这个幼子。也因着年纪小,且聪慧伶俐,所以很得父兄怜爱。皇帝幼子,天潢贵胄,无论将来是哪位兄长继位,与他都无甚利害关系,作为皇子,只要不闯什么泼天大祸,他都可以一生平安富贵。

胡亥本人亦无大志向,不似长兄扶苏,忧国忧民,总为政事惹父皇恼怒。作为长子,总被寄予希望与责任,纵然不曾明言,但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将来这大秦的新君,必然是公子扶苏,就是他们兄弟之间,亦是默认。

其他兄长也许会嫉妒,会不甘,但胡亥从未有,他虽然生长于皇宫,对于朝局和时政,却不甚关心,只在父皇偶尔查问时,才会请赵高悄悄指点一番。他的人生,只在及时行乐,好在也无人对他过分苛责。假如能一直在父兄的庇佑下过活,想来也是很大福分。

不过,父皇骤然离世,纵然此时还风平浪静,可他明白,稍有不慎,就可能掀起一股滔天的巨浪,将这天下分崩离析。所以左丞相和中车府令,才这般谨小慎微,连发丧都不敢。如果按着遗诏,遣人不动声色地将长兄召回,所有潜在的风险,都可以避过去。

但是,在此关口,赵高来了,同他说了这些,从前连做梦,都会觉得是痴心妄想的事。而今只要他点头,今后的人生,便可如父皇一般随心所欲,再也不会有人敢来训斥自己。

兄长确实待自己好,可想来也是因为,无甚利害关系的缘故,将来君臣有别,难免会有互相不合心意的时候,岂不糟糕?从前不敢想,全因没有机会,如今时来运转,又何必天予不受?

胡亥默然良久,还是道:“如此,但凭赵君行事!”

赵高大喜,又道:“臣与公子势单力孤,此事若不与左丞相筹谋,恐不能成,臣请为公子去见左丞相!这书帛与符玺臣,此时便交予太子!”说罢,又将皇帝信鉴取出。

胡亥原本还有些许犹豫和恐惧,生怕万一事不能成,召来杀身之祸,此时望着放在眼前,伸手就能碰到的两样东西,又被赵高这一声太子,勾得神魂俱荡,心痒难耐,立即郑重道:“那便有劳赵君了!”

得了胡亥的首肯与全权委托,事不宜迟,赵高赶紧起身告辞,去拜见李斯。

虽然说服了胡亥,可此事成败与否,关键还在左丞相,争取到李斯,就是争取到一大半的朝臣。胡亥乃幼子,即使伪造了遗诏,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无论宗室或者天下,都无法交代。他们现下唯一的筹码,只有始皇帝的余威而已。

李斯一路跟着始皇帝定天下,直至离世都在身边,他的话甚至比遗诏,都令人信服。如果暂且密不发丧,便可多些时间筹谋,再有左丞相坐镇,胜算则又多了几分。此时,扶苏公子仍在外监军,对于这场巨变一无所知,假如他们安排的妥当,恐怕等到胡亥顺利继位,他才会知晓,彼时大事已成,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