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涂盛看短刀的眼神与伙夫看菜刀无二,一点也没发现关键之处的样子,萧云峥觉得事情变得有趣,扬眉内涵道:“不认识?此刀是赵家官造。”
什么?阿宝的刀?赵家官造?涂盛的眼里浮现一丝悔恨。自己是在买药途中偶遇与人打架的阿宝,听说他有个被赌坊追债的弟弟,导致名声受损,常被人欺负,便一时心软带找不到活的阿宝去魏家卸货,如此俩人得以结伴谋生。
其他跟随自己的伙计,是涂盛按需亲自去都城西街召集。给魏家做活专挑家境拮据的挑夫,工钱找魏宗武结账即可。
至于刺杀萧云峥这等掉脑袋的事,涂盛则以“赏金猎人”为饵,用预支的赏银另寻人选,很快召集剩余四人,均是走投无路的赌徒、曾获罪入狱的黑户。
从萧云峥口中得知阿宝的真实身份,再回想往日他刻意接近,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叫“盛哥”的场景,涂盛猛然觉得后背发凉,如今阿宝命丧密林也算是活该,心里的愧疚骤减。
赵仲明的如此操作也让涂盛气的牙痒痒,这老狐狸彻头彻尾打算将他灭口,雇了他一个还不够,居然还在他身边安插耳目。倘若密林得手杀了萧云峥,自己也不可能活着回去领赏。
但涂盛拿赵仲明没办法,有无法言明赵仲明是幕后主使的苦衷,纵使他险些被赵仲明派人灭口,纵使他现在可能被萧云峥就地正法,都不能。
面对眼前咄咄逼人的萧云峥,涂盛只能将话端往他处引,比如那同样该死却与萧云峥有着利害关系的魏家,谁人不知他们是族亲。
可怜涂盛不知魏家与萧云峥关系极差,自作聪明狡辩道:“什么赵家,我只是给魏宗武做活的挑夫。”
萧云峥听了嗤笑出声,像涂盛讲了什么离谱的笑话,难不成他还会顾忌魏家父子不成?眯起眸子歪头嘲弄道:“魏宗武?你认识潘友捷,为魏宗武做事,又听命于赵仲明杀本王,如此八面玲珑,还真是低估你了!”
涂盛在萧云峥同时提及潘友捷和赵仲明时,感到明显不满,想着已安顿好妻儿,何苦受这侮辱。起身咬牙切齿冲着萧云峥叫骂:“我杀你是因为你该杀,魏志荣和你都该死。”
傅长晖听了直接当场震怒,对前方站着的府兵下令:“让开”,拔剑上前,一副谁也别拦要劈开锁进去撕了涂盛的阵仗。
萧云峥泰然自若的抬起左手,身旁的傅鸿飞得到示意当即出手钳制傅长晖,任凭他弟抓着剑急赤白脸也不放手。
傅长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试图挣扎摆脱阿兄的控制,却在萧云峥一个眼神扫过去时瞬间安分。
魏志荣该死?萧云峥用看疯癫之人的眼神直视面目狰狞的涂盛,这厮给魏宗武做事,却想着杀魏宗武他爹?
萧云峥表情漠然,审视眼前的涂盛说:“该死?谁该死?我不知道赵仲明给了你什么,值得你如此豁出性命为他做死士。但你可能不太了解赵仲明,他绝不会给自己留活的把柄。”
涂盛听了一言不发,心想:怎么不了解?跳湖才捡回一条命,用你萧云峥提醒?哼!
萧云峥盯着不为所动的涂盛,继续字字诛心的说着:“赵仲明这人擅用钱权解决问题,先用钱收买,再允诺一些好处,譬如庇护家人、安排差事,让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但稍不如意便对人赶尽杀绝。”
居然全被萧云峥说中了,涂盛的脸上闪过短暂的慌张,但极快的紧抿双唇,掩饰住内心变化。
果然如此!捕捉到涂盛听到“家人”二字时刹那间的反应,萧云峥满意的勾起嘴角,直戳涂盛痛处,说:“赵仲明要是知道你在我手上,你的家人会很危险。”
“不、不可能,他们不在都城”,涂盛径直否认萧云峥的揣测,他在执行刺杀任务前,早已将妻儿隐蔽安全的转移。
萧云峥听言脸色霎时变得阴沉,极为愠怒的质问涂盛:“怎么不否认了?不是说不认识赵仲明?”
涂盛在明白自己中了萧云峥设下的圈套后,通脸煞白,如临大敌。
萧云峥轻笑一声,特别提醒涂盛说:“你放心,赵仲明可是户部尚书,找人这种事,轻而易举。”
涂盛猝然感到焦躁不安,感觉脑中有俩个自己争论不休,显得极为痛苦的样子。
穿着粗布灰衣的涂盛说:“做人怎可忘恩负义,若不是赵仲明,儿子哪能活过三岁,早就病死了!”
穿着褐布常服的涂盛却说:“可赵仲明都派人杀你了,知道你没死,难道不会对娘子和儿子下手吗?”
涂盛不知如何抉择,举棋不定之际,听到萧云峥森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想好了吗?说,还是不说?”
涂盛心想,娘子和儿子未必会被人找到,他已留下足够母子俩生活的银钱,无甚后顾之忧。
只是,涂盛痛恨心中图谋未成,对不起诸位兄弟,想到说与不说恐怕这次都难逃一死,自暴自弃说:“无可奉告,任凭处置。”
听到这个回答萧云峥失望的垂眸,再睁开眼时,眼里的耐心已悉数消失殆尽。
从圈椅中慢条斯理站起身,萧云峥没有因浪费时间而动怒,只是兴味索然的对涂盛说:“如你所愿,你信吗?本王定会比赵仲明先找到你的家人。”
赵仲明派人暗杀自己,抑或是魏志荣招惹了什么仇家,这些对萧云峥来说,都是不足为奇且毫无价值之事。今日审问,不过是同从前一样,软硬兼施,给这些人最后的选择机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