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日的身躯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那只完好的复眼终化为通红一片。它长出的四肢缩回,体型急速变小,拼命的去挠抓着自己的眼睛,犹如百年前那样,痛苦的扭动着躯体。
孤枭的血肉半躯重新现于外面,急速的往下跌落,他手上运功而起,才在空中勉力维持住了身形。
绝日被废,双目皆瞎,残破的翅子上血迹斑斑,浑身抖动的匍匐在孤枭的背上。
它有愤恨有恐惧,可是灵兽无主,仿若无灵,它除了继续依附孤枭别无他法。
紫月寒重新在空中站起身来,红丝收拢,又化成剑身,他那白色的衣衫内也隐隐透出了些红光,且越来越盛,他立于那上京的城楼上,孤单而决绝,似魔似神。
孤枭仓惶的用黑袍掩盖起那丑陋的身躯,抚了抚右边那截断臂。
绝日灵境之术全无,内息也在急速衰退,孤枭尝试着再想用它去往安静的民宅中吸食精气,却发现如何都没有回应。
孤枭心下了然,这皇城之内,并非他可以肆意作为。
他唯一的那只眼睛骨碌碌的一转,气焰消失,他左手一撩黑袍,想再次施展幻影术遁逃。
可他此时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他身后的光影一动,紫月寒手中的剑刃即出,一道血红的剑影准确的砍在了他即将去到的地方。
他眼疾手快的一缩脖子,才没有被那剑光削到。而他一再尝试,竟然次次失败。
在这样交战几十招之后,孤枭不再执着于逃,魔功贪欲,有人有尸,便有他源源不绝的精气。可是如今,城内世外之力的压制,绝日灵境不复,他已然没了退路。
孤枭转了转有些僵直的脖子,左手一攥,几十个人影从他身上分裂,密密麻麻的林立在了紫月寒的周围。
紫月寒太熟悉这个场景,冷冷的讥笑道,“这八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破解,我最厌恶的这些幻影。”
环绕一周的幻影齐齐抬起左手,剩下的鬼影丝悉数抛出,却不是直直的射了过来,而是斜向而飞,纵横交织,围成了一个越缩越小的网,网的最中间,丝丝魔气,刮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涡轮,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杀,徐徐向最中心的紫月寒而去。
“这场争斗中,从没有一个人赢过!你定然也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孤枭轻蔑的笑道。
而这句话,仿佛触到了紫月寒的逆鳞,他周身的浴火更盛,灵罩外扩,逼停了那个绞杀而来的丝阵。
他的目光看向了某一个幻影,缓缓的举起了手中剑,剑上附魂,追邪觅影,一道红光带着猎猎声响瞬间而出。
顿时,一丝崩,一影灭,不远处的一座塔楼一角轰然掉落。
紫月寒开口,缓缓说道,
“她这一生,所有苦难的始作俑者,都是你。这些年,她仇恨、痛苦、胆怯、躲躲藏藏……不敢无拘无束的笑,不敢放肆无形的哭……”
说着,紫月寒再次起手,月盈左右交叠,一红一蓝两道剑影带着更强的铮鸣划出。
立时,两丝断,双影消,城墙上的一面砖瓦随之簌簌而落。
孤枭惊恐的看着站在圈中的那个白中透红的人影,身上再次催动魔气,可是那消失的幻影仿佛是被斩掉了根一样,竟再也幻不出了。
“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杀她至亲至爱,令她尝尽人间苦楚,令她绝望孤苦的……死了一回……那是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痛。”
月盈在空中一抡,光影炽热,一道半圆形的血刃,破开了黑暗,奔着那些孤枭的头颅横向而去,几乎是本能的,孤枭本体忍不住缩了缩头。
这一剑,将近半数幻影的头被枭,本来余数不多的鬼影丝再次断了一半。
而这道光刃,循影而去,仿佛劈开了半个城一般。长长的长明街上,青石碎裂,地陷三尺。
紫月寒的眼光轻蔑的扫过了孤枭的实体,嘴角轻轻的勾了勾,却没有直奔而去,他继续转动着手里的剑,继续说着,
“欺我门人,杀我姑姑姑父,视人命如草芥,这笔笔血债,难道不该血偿?”
紫月寒的剑意愈来愈强烈,也越来越可怕。
商少白以心为剑,可幻千万。紫月寒却以恨为器,一剑抵万千。
孤枭知道,他已经没了退路。紫月寒已出三剑,这么大的动静却丝毫没有遇到阻拦,所以他已经被视为弃子,剩下的只有自保和天意了。
孤枭回头望了一眼城中塔,收起了最后一丝希冀,再次攥紧了手臂。
尚存的幻影豁然闪动,剩下的银丝也根根分明,切割开了深夜的寂静,若隐若现的,一起向中间的紫月寒袭来。
紫月寒嘴里的话更加高亢,在整个皇城上空寂寂回响。
“我与她的悲剧,也是拜你所赐!我定然,十倍奉还!”
说罢,紫月寒双手合十又缓缓张开,月盈悬于他的头顶,虹光千里,直入苍穹。
顿时星云搅动,风雷呼啸,那力量似乎引自天际,周围的气流被划出了磅礴的旋涡,狂暴如潮,深邃如渊,把整个鬼影丝阵卷成了粉末。
那道红光把整个天空照成了血红一片,孤枭的眼睛蓦然睁大,瞳孔里再难辨其他,他黑袍鼓起,狠狠的卷动体内的魔气,同时也抽取着绝日体内所有的灵力,全力的去接了这一剑。
剑意压顶,他的身躯缓缓往下倒去。
“啊——”
空中传来他一声哀嚎,随即被风声湮没,一身黑袍连同血肉顷刻碎裂,爆成了一片血雾。
……
红光漫天,久久不散。
城中终于恢复了寂静,可令人奇怪的就是,这么大的动静整座城内依然平静如常。
紫月寒的力量来的猛烈,加上内心的郁结,以气化力,以心御剑,连出四招,仿佛也透支掉了所有。
他发丝凌乱,举着月盈的手猛地垂了下去,双腿一颤,一口血猛地喷了出去。
眼神迷离中,他看见身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眼睛模糊的已经看不清那张脸,只觉得一双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紫月寒感觉那人的眼神令人发毛,透出来的不似善意。他强自撑着,又挥出了一剑。
鬼臬站着的身体丝毫未动,这一剑看着威力巨大,但已经没了杀伤力,只堪堪划开了鬼臬脸上一直覆着的黑面。
那张脸之上,除了眼睛,竟然什么都没有,似人非人,倒像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鬼臬死盯着紫月寒,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