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里一时间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都是悄悄在那里交头接耳。
眼见这一幕,尚存瑁深觉一阵儿头大默然无言“唉!”了一声。
不过尚家还真就在这件事上不占理,先是以龌龊手段得罪了周家,周家人咽不下这口气,又使手段压了尚家一头,本来只是降职查办,过段时间再通络通络给人放出来,可偏偏那个不长眼的御史台非要多管闲事,捅到陛下面前,直接把尚家架在火上烤,估计周家都没能反应过来,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一个教训能让整个尚家压的喘不过气来。
尚家大院的正厅,此时静的落针可闻,然而这份宁静在尚家三爷的一声怒吼中被彻底打破。他见尚存瑁那没骨气的窝囊劲儿,缩在位子上不发话,急脾气登时窜了上来,如同火山爆发前的预兆,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尚家三爷见尚存瑁又是一阵唉声叹气,简直是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此举无疑是平地起惊雷,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目光都朝着他聚集过来,只见尚三爷双眼瞪的溜圆,仿佛能喷出火来,指着他满是愤怒与不耐道“尚存瑁!成天就知道个唉声叹气,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你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呢!陪你在这玩儿呢!”
此言一出,尚存瑁脸色顿时铁青了下来,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同被霜冻覆盖的秋叶,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
他皱着眉刚要训斥尚三爷,却被一旁的尚四爷打断了。见尚存瑁那表情比吃了屎还难受,族里的人也都眼观鼻息,纷纷噤声。
只见族长眉头紧锁,仿佛两道山峦在眉心交汇,昭示着人的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尚四爷的声音倒是比三爷平和了些,可说出的话却如六月飞霜一般,虽轻柔,却字字珠玑。又同深秋的晚风,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让人不寒而栗。“我观三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叫来了众多兄弟一同商量商量一个好去处,只可惜族长也被俗事绊住了脚,一时间抽不开身,那便由我来主持一二吧!”语气中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态度,当然这时候也没有人同他抢这些。
尚四爷一双鹰眸扫视了一圈,他很满意这群人的反应,微眯着眼向六房的方向看去,“如今尚家遭此劫难,确实是家风不严谨,当今陛下想要做贤,那我们身为臣子就不得不为之,想必这一次两次祸端都是六房那头闯出来的祸端吧!”
此话一出,瞬间将六房钉在了制高点上,懂得其中弯弯绕绕的此刻也都已明了,四爷这次摆明了要手撕家族蛀虫!周围人的目光都朝着六房尚存舟那头望去,有深究、有戏谑自然也有一言难尽。
六房那头,尚存舟虽端坐于席,但他面上的表情在尚四爷话语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心中一阵咯噔,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不安与复杂情感的瞬间反应。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复杂,如同平静的湖面上突然被投入了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尚存舟咽了咽口水,喉咙的滚动如同石子落入深潭,激起内心的波澜。他的目光缓缓转向尚四爷,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想要深究其谜底,却发现自己已然被套路了进去。但很快,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努力让声音恢复了平静,“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尚存舟不愿意直视他,偏过头去,冲大家伙“呵呵”笑,“是要在这儿说道说道家常嘛?”摊开手一脸无辜,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老四闻言,眼底滑过一丝失望,后悔没再说的直白些,不过转瞬即逝,低头轻咳了一声,“我说得什么你自然清楚,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别忘了,你家夫人因这事儿.....还在祠堂受罚着呢!”说罢,老四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六爷。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人都在那窃窃私语起来,尚三爷闻言看着六老爷冷笑一声,颇有些嘲讽。堂里的人除了四个大老爷几乎都不曾听闻六夫人被罚祠堂的事,明明前些时候还见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模样做不得假。
那段时间整个六院整日笼罩着一派喜庆,原因无他,院里的二小姐被宫里贵人看中了,还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幼弟晋王殿下,那晋王府的派人来下聘的彩礼都快直逼当初晋王妃的排场了,可见是晋王喜欢的紧。
六老爷统共就一儿一女,自然是要给闺女谋个好前程。虽听说是个侧妃吧,但也足以算是门好亲事了,甚至仔细想来还有些高攀了。不要说以六老爷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了,就算是四爷的官阶也不一定能为他闺女拼出个晋王侧妃来。若不六院二小姐跟她那新过门的嫂子笼络的好些,进出护国公府的宴席多了一些,估计也不一定能攀上这茬婚事,时也命也,所以还是府上二小姐命好。
不明真相的人自然这般心想,可待在四老爷身边时间长一点的全都面露鄙夷之色看着六老爷,当初沈氏过门,老四不是没动过想法让自己儿子娶过来,可沈氏终归只是同护国公府沾带点亲戚关系,沈氏一族算不上什么功勋贵族,自然对他儿日后入仕提供不了什么助力,也是那时候犹豫,四太太又恰好相中了平阳侯家的小姐约来府上做客,这才彻底打消了让沈氏做亲家打算。
结果不成想周家老太太竟十分疼爱这个外甥女,尚存瑁不知道什么时候关心起老六家的小子,这才给了尚榕这个臭小子捡漏的机会,白得了护国公府这条人脉,不然当时做客护国公府邂逅晋王的就该是他们家姑娘。
老四那双怨毒的眼看的他心里膈应,尚存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提及女儿那档子事,毕竟左右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老四却非要摆在堂面上讲,他存心要让他没脸不是,真是恶心人。
尚存舟离四老爷坐的远一些,又微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不清神态,但四老爷心里清楚老六现在一定是被他唬住了才会有这反应,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从小到大便是如此,微微扬起嘴角,面上不禁发笑。
尚存瑁见老四故意刺激他,面上不显,心里自然不高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知道老四跟老三什么花花肠子,想把老六那闺女的破事摆到明面上,好让一干人等坐在这来回抨击他胞弟,以达到让老六不得已赔出来点值钱的东西,大的火药桶、小的装精明,想法虽多但却是不顶用的,不就是想让他们兄弟二人在这族里颜面扫地,好以此威胁他让出家主之位。
“够了,老四!以前的事休要再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火烧屁股了,你还在这耍你那歪瓜心思!不想着一家人怎么携手共进,反倒是净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一天天的不嫌累吗?我唤你来是让你想想法子怎么救尚榕出来,你可倒好,还在那咬着尚敏的事不松口,我知你心里堵气,尚敏夺了柔儿的姻缘!可你也要看看场合吧!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一家兄弟非要撕破脸皮你才高兴?你安得什么心?”堂里闹哄哄的声音一静,目光都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起来,众人全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望向始作俑者---四老爷。
更有胆大的直言不讳“原来是嫉妒六老爷家的小姐嫁得良人了,欸!何必呢?”
有人悄声回应道“你懂个头啊!四老爷那是早就打算上了,结果被六老爷家的小姐截胡了,这是气不馁。跟六老爷正沤着气呢。”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能传进其他人耳朵里,半路有人又想插上一句看法,也跟着加了进去,“这不大对吧,四老爷是早替他姑娘打算上了不假,可没说非要嫁进晋王府啊。”
那人反驳一嘴,惹得几个知道小道消息的在那里捂嘴看着他偷笑,还是有人坐不住才悄声回他一句“原先看的是榕少奶奶。他嫌人沈家帮不了铖少爷什么忙,就给推了......懂了吧?”
余下的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四老爷想既要又要还要,这是看六老爷走了狗屎运,恼羞成怒了。呵!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敢情都给他占了吧。
见事态没有预想的那样顺利,反而大有反噬过来的趋势,尚四爷面色阴得一批,心里不禁憎恨起尚存瑁,这个死窝囊什么时候嘴皮子这般利索了?该说话的时候不会说,不该多嘴的时候专门逮着他一顿训斥,快气死他了!
可又没有法子直接像老三那样顶撞过去,不然就显得他狗急跳墙被踩到了尾巴,只是这老二平日里事不关己的怎么一出事儿就在这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连带着嘴也比之前利索了,真是气人。
心里这样想,但面上不敢怠慢,赶忙赔了笑脸,对着尚存瑁状似认错一般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呸呸呸,对不住了二哥、六弟,是我小人之腹了。”
这边见老四赔了笑脸,尚存舟不在小心翼翼,反过来斜了他一眼,轻蔑地“哼”了一句,以示对他的不满。仰起头道“四哥,对不对得住你自己心里清楚,作为兄弟,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听罢,尚远程神色一暗,赔罪的话说了出去,也不能这时候再翻脸,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点头笑得那叫一个勉强。心里却想着一个尚存瑁这么对他也就算了,你丫的!府里混到这份上全是你后院起的火,还敢搁这儿给他甩脸子,给他脸了!
老三见状当然是忍不了,一个尚存瑁那股鳖劲儿就算了,打一个娘胎出来的尚存舟也敢这么跟他兄弟说话,尚远静脸色因愤怒瞬间变得通红,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指着他鼻子怒骂一句“你个后娘养的杂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充满了不屑。“把你舌头给我捋直了说话!”说罢,冲过去就要抡他,还好周围人及时出手拦住了他,不然那架势怕是要撕吃了尚存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