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一看到春天,想到的都是春意盎然的景色,因为春天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而到了暮春时节,新长出来的嫩芽已经变成了巴掌大的绿叶,按理说娇艳的牡丹也应该过了她最动人的时节,但窗边的那盆魏紫好像花期更长一些。
胤礽站在窗边,看着面前偌大的花朵,层层叠叠的花瓣衬托着花心的金黄,但就算如此,被众星捧月的花心也没有显的多高贵,只是多了它不多,少了它也无碍的景象。就像现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消瘦的脸颊,苍白的皮肤,在边上那绣着华丽纹路的锦被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瘦弱不抗,原本就毫无血色的皮肤隐隐透着一股死气。
要不是自己听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声,他都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流音见太子殿下看了床上的胤祚一眼就转身不看,心下奇怪:不是说太子殿下跟六阿哥的关系是兄弟里头最亲的吗,怎么一眼都不想见。
而转过身不忍再看的胤礽深深的闭上眼睛,平复好心脏那沉重的跳动之后,才用眼神描绘着窗台魏紫的轮廓,声音有些低哑的问道:“太医还是查不出来六弟的病因?”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问自己,但流音还是低声回答道:“还不甚明朗。”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胤礽心里还是异常失落。自从胤祚三岁开始,他都会时不时的昏睡一段时间,有时是三天,有时是四天。
每一次,他醒过来的时候,休息一天他就能活蹦乱跳了。
但作为旁观者,看着他那原本白白嫩嫩的脸蛋凹陷下去,嘴上虽然不说,但接下来的几个月,他跟皇阿玛就像约好了似的,拼命的给他补身子,结果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他又睡着了。
就像一个怪圈,他们转了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的让人心烦。
“不吃不喝七天,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胤礽看着窗外那落了一地的桃花,忽然想起,他的院子里也有一株桃树,那时胤祚还小,想吃桃子,刚好,那时候太傅教了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结果那小子在意的是另一首的“种豆南山下”。理所当然的,他来了个“种桃毓庆中”,还让自己好好养活,明年的桃子就分自己一半。
他护养的桃树,结的果子却只能拿一半,普天之下,也就他会在自己面前这么无耻大胆了。但如今,毓庆宫里的桃花已经谢了多回,结出来的果子却酸的没人敢吃,也不知道,等来年桃花正艳,那熟悉的面孔还会不会再在桃花树下笑若春风。
流音就在背后偷偷的看着胤礽那哀伤的背影,但也就是看着而言,心里却没多大的感受。要说她恨胤祚,那也不是,毕竟总归是要嫁人的,不嫁给他也会嫁给别人,而且嫁给胤祚后,过的日子还算是悠闲尊贵。
但要说不恨,那也不尽然。人的心事贪婪的,否则怎么会有得陇望蜀的事。有时流音会想,如果她现在不是胤祚的福晋,还是曹家的千金小姐,那她就有勇气,也有机会去追逐四阿哥,不用天天都对着四福晋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听着她明里暗里炫耀着四阿哥对她的关心爱重。
等到太医按照旧例给胤祚捏完了穴道,胤礽也平复好了心情,回到床头,看着还是昏睡不醒的胤祚,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长青,孤记得太医院以前有个金老太医,钻研金针之术是吗?”
“是的殿下。”柳长青弯腰道。
“那他现在在哪里?”
“奴才听说,他已经告老还乡,回了江南。”见胤礽的眉头一瞬间就紧紧皱起,柳长青赶紧接着道:“但他在太医院有个儿子,跟他学的就是金针之术。”
“他的儿子?”胤礽不悦道,“那跟他老子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