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好头!不要咬着人。”
“扎嘴索!”
“给!”
又一声:“上桌”
一转眼间,猪被按在结实的大木桌上。猪嘴被棕绳捆扎得紧紧的,已经没了惨叫的力量,只能用鼻孔喷着热气发泄一下内心的恐慌和不满。几个汉子使出蛮力拉脚按肚,如临大敌一般满脸绷着紧张。
父亲喊着:“谁来动刀?”
“你动,你动。”
父亲说:“主人家不动手。”
“主人家才是杀手。”
财叔说:“一个不动手么,我来!”
财叔说着左手捏紧扎嘴绳把猪头轻轻提起,右手接过父亲递给的杀猪刀。财叔拿刀对着猪脖子比划比划,猛一用力一尺长的尖刀就捅进了猪的心窝子,刀把子一拧血口打开,“噗!”的一声鲜红的血喷涌而出。父亲手中的磁盆一闪,稳稳的接住,没有一滴溅泼在地上。
奶奶说:“小四,这猪血是杀猪饭里一道必不可少的菜,碗豆尖煮猪血,一年才能吃到这么一次,稀奇得很!”
“噢,阿财厉害!厉害!”
“一刀见红,来年财旺!财旺!”
笑闹中,肥猪咽气。财叔提索子的手一放,猪头就软塌啦的垂下。
“起!”的一声猪被推下桌子,提到铺了稻草的地上。“浇水,浇水!”滚烫的开水一壶连着一壶浇猪身上。
“水浇慢些,浇快了浪费。”
“莫整成去年大三叔家是刮白了一半没水了,只能是白一半黑一半的等着烧水。”
“去年大老祖哥家那头水浇完毛还拔不动毛,最后是用火烧,整得黑漆漆呢。老肥肉端出来白一片黑一片的,差点把吃饭人笑死了。”
“刮毛!刮毛!再烫就腻了。”
热腾腾的水汽里,汉子们的菜刀唰唰只响,长长的猪毛纷纷从身上脱了下来。
高叔放下菜刀说:“二哥,给他们几个帮你忙着,那边老成哥家今天杀,我得过去帮忙一下。”
父亲说:“等下过来吃饭。”
“好!”
寨子里陆续传来猪的惨叫声,果然今天有好几家在杀猪。
“二哥,你家这头猪好刮。”财叔说,“饲料供应得上,猪长得肥毛就好刮。”
“么,说起杀猪最好笑的就是二老祖家了。去年用火烧,前年还更更怪,猪杀死推下桌子,翻个身起来就跑,接在地上摆着的猪血盆都踏翻了。几个杀猪的汉字追到大路上按倒用绳子绑起来抬回家,又重新杀了一回,还接得半盆血。”
“猪怕你们血不够吃,跑一圈多出点血加一碗。”
“接得的血都打翻了,还加菜。那天猪血都没吃到,用鸡肝散炖得一点血槽旺,才端出来就被几个半大娃娃分吃。”
“一年到头才得吃这么一回,也怪不得小娃娃。”
“人家说‘读书娃娃饿,放牛娃娃冷’”
“猪头上那些沟沟槽槽抠干净些,等下拿去供销社缴的时候那个四眼又要说这说那了。”
“要是他敢说我,就把他的眼镜藏起,给他肉都看不见。”
说说笑笑间,一头赤条条的猪就摆上桌子,等待开膛剖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