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道宗眼光狭隘,只执着于此世的长生,正如朝菌终不可与亡椿比寿,人的生命注定是有限的,即使你们在仙境不死不灭,也有可能患病、挨饿,成为‘走尸’和‘游魂’,长生之说最终只是虚妄。你们自秘其经典,非有重金者不得一睹,借此骗取钱财。妄称真道,自诩天师,以蛊惑民众。还有你们那什么仪式‘过度仪’,败坏纲常,有伤风化。就连你们所谓的符箓之术,都是妖言惑众而已。”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众人怒气更甚,纷纷上前,要出手打人。
“都散了吧。”
众人听到天星真人的话,纷纷散开。
天星真人走出马车,扶夏通坐起来,弯腰笑道:“诸心皆非心,是名为心。”
夏通笑了下,又喝口酒,道:“何而心亦不有,亦不无,亦不能得,亦不能知处者?”
天星真人摸着他的断腿,叹道:“亦不有有心,亦不无无心。”
初七在马车上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问舞寒烟:“舞大人,他们说什么,我怎么一句听不懂。”
行愿的头从车窗缩回车内,忍不住接话道:“那和尚是感叹一切事物都是变动不居的虚幻,自己一生也是。天星真人劝他不要在意,世事无常,众生的心在时刻变化,不要因为以前的伤害困住自己,那些只是过去的而已。和尚又说自己的心好像已死了,不知自己要干什么,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解脱。天星真人回答他,不要怨天尤人,也不要自暴自弃,要学会放下世间的执着,让自己的心灵解脱,让一切都随缘。”
舞寒烟点头称赞,转过头,望向天星真人,疑惑道:“这天星真人怎么身上一股佛家禅味,不像痴迷长生方术之道宗之人。”
马车上的天珑得意道:“我们教主的别号可是‘青山鬼佛’,精通道佛两家。”
舞寒烟挑眉笑道:“既然如此,这里为何这里没有寺庙?”
天珑愤愤不平道:“那是因为佛宗太过分了,他们这些蹲夷之仪、虫喧鸟聒之徒说我们道宗是没有资格于佛宗相提并论,只会用符箓、灾醮迷惑愚民,说我们贩死利生,欺罔天地,蛊惑民众。”
“天珑。”天星真人走进来,紧盯着她,语气略重。
天珑见他神情不悦,立刻闭嘴。
天星真人闭目道:“天琅,启程。”
行愿撩开车帘,看见夏通低着头靠在墙边,那两个木脚灵又跑了回来,接上他的双脚。
天星真人道:“不用可怜他,他不愿成为岛民,自然就成为这仙境的异类,加上他是佛宗出身,曾挑起岛上道佛相争,扰乱民心。他现在还能活着,全凭他的心性坚韧,不然他早就被岛民吃了。”
行愿微微一惊:“岛民也吃人?”
“不,岛民的食物与凡人无异,但若有无魂的异类,他们便会变成无情的野兽,将其吞食消灭。来这里的外人若是没有信仰,就会无魂,无魂则无根,无根是不允许被存在的。”天星真人拿出身后精致的盒子,盒子上刻着三个字“知味楼”,递给行愿。
“知味楼?”行愿打开一看,盒子里面是各种精致糕点,“我记得京城也有一家,莫不是你们岛民开的分店?”
天星真人又拿出一盒,打开后,自顾吃了起来:“我说过岛民不能出仙境,但有一种人可以随意进出。”
“莫不是清平间的人?”行愿神情漠然,分发盒中的糕点。
其实他心中早就猜想到此处,只是他没料到仙境与清平间早就有往来。
“没错,清平间与仙境一直有秘密贸易往来,能被仙境选上的商家自古以来都是名门望族,达官显贵。而且我会让他们留下一名质子,等质子死在仙境,我们再送回尸骨。这个出入口就在长生山上某处,但只有我和神脉才能打开。”天星真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行愿。
行愿早有察觉,心知天星真人有所隐瞒,那无上青莲教的五莲司分明是仙境之人,却为何可以在清平间建功立业,存活多年。
初七拿着糕点,却难以下咽,面色有点慌张:“真人,我不太信教……”
天星真人拿出水壶,递给初七,安抚道:“不用紧张,信仰不一定是信教,信仰也可以是一种对道理、对某人的崇敬与膜拜。”
初七的心头稍稍松了口气,看向盛兰,微笑道:“我心中确有一位让我信仰之人。”
天星真人笑道:“等复活了这位美人,我就在长生阁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行愿并不领情,婉拒道:“真人如此盛情,倒叫我们刮目相看了,只可惜我们思乡心切,无意久留。”
“来者便是客,若怠慢了贵客,岂不是会落下话柄,贻笑大方。”天星真人一瞪眼,马车立刻停住。周围一切突然静止,行人如木头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时气氛诡异到极点,车内人不敢吭一声。
就在此时,夏通一个跃身,钻进车内,仰头喝了口酒,嬉皮笑脸道:“我也去,道宗的人请佛宗的人吃饭,这场面一定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