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同你们玩两把。”方平道。
说着,将褡裢中的银子掏出一半来放在赌桌上。
赌客们扫了他一眼,没人说什么。赌博本来就是谁想玩就玩的,尽管读书人赌博的不多,但是也绝不能说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赌桌上玩的是最简单的一种赌博——骰子猜大小。是输是赢,凭的完全是运气。
方平运道不佳,赌了十几把后,就将褡裢中的二十余两银子输个干净。这也是因为方平下注偏激,每次下的注都很重——这种下法要么爆赚,要么赔光。当然赔光是大概率的事了。
方平往褡裢里掏了掏,眼见已经拿不出银子后,便道:“赖二,我想借些银子翻本。”
方才方平下注不眨眼的样子赖二一直看在眼里。正所谓借钱就要借给不缺钱的人,赖二当即便答应下来。
“只是这位爷,口说无凭,还是要先写个文契作为见证的。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回家拟了文契就来。”赖二道。
“何必那么麻烦。我坐得也烦了,去你家一趟也不妨。”
赖二听了,自无拒绝的道理,便答应下来。
两人即刻便走。赖二是在街上混惯的人,他不知方平底细,自然处处赔个小心,走路时也刻意落后方平半个身位。赖二道:“还没问公子姓名。”
“我?叫我白凝冰吧。”方平笑笑,道。
“原来是白公子。”
两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赖二的家便近在眼前了。方平舔了舔舌头,心中盘算着就在赖二的家中把赖二杀了。
‘正好此人还有一条冰弹蛊,市价要上千两银子。杀人夺蛊,岂不快哉!’
想着,方平竟隐隐兴奋起来。
就在此时,背后却忽被拍了一掌。方平心惊了一下,站住脚回头看去,竟是赌坊内的小厮。
“好容易赶上,”小厮气喘吁吁看着方平:“爷,赌债可不是好欠的。我见多了因为赌债家破人亡的。”
“要你多嘴!”赖二扯住小厮衣领口中喝道。赖二身高近两米,这小厮唇红齿白,和方平身材相仿,像个小鸡一样被提溜起来。赖二怒目圆睁,如门神一般,双眼仿佛能喷出火焰,端的是凶神恶煞:“你敢坏你大爷生意,真是找死!不把你这厮痛打一顿,怎消我心中之恨!”
小厮惊慌不已:“赖二爷!我怎敢坏你好事!只是我在赌坊做得久了,见多了因一个‘赌’字最后荡尽家产甚至卖妻卖子的。这位小哥心善,给我赏银,我于是实在想规劝一下……”
“放你娘的屁!”赖二提拳就要打。方平道:“这也是个痴子,无端说出这许多没道理的话来。打他也是脏了你的手,让他滚吧。”
赖二把小厮一丢,后者顿时摔了个大屁股蹲儿。赖二笑道:“爷看得真准,这人果然就是个痴子。他一月那点可怜的月钱,居然还接济饥民,口中说些什么自己少吃一口或许就能救个活人之类的蠢话。这倒也罢了,他居然还找其他伙计借钱来施舍,引得他那些同僚都不待见他,商量好了要将他挤走……”
“不必管他,我们走吧。”方平转身离开。赖二又对那小厮呵斥了几声,看着小厮屁滚尿流地跑远后,连忙跟上了方平。他快步上前,先将自家房门打开。
赖二的家是个带院的寻常瓦房,看起来倒是十分整洁。见此方平心中不禁心中诧异。方平事先就了解过,赖二是独居。他妻子十几年前就死了,一是有病,二是赖二吃多了酒常常拿老婆孩子出气,所以没过门几年就死了。他有个儿子,也是经常挨打,因此十来岁就从家里跑了。后来赖二经常去欠赌债却还不起的人的家里留宿,于是也就一直没有娶妻。
“你这家中倒是整洁干净,看来你倒是个十分爱干净的人,没女眷帮忙也能将家里收拾得这么利索,呃——”
正说着,方平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想到赖二平素穿的就是一身油汪汪的敞怀袍子。这种人会是爱干净的人么?
赖二只是笑了笑,口中道:“白公子您稍坐,我这就拿文契过来。”
方平在堂屋坐着,赖二沏了杯茶,便去内室了。方平看着深绿色茶水中自己的倒影,一时不禁有几分出神。
片刻后赖二便拿着纸笔出来,坐在桌边书写。方平装作要看文契的内容,从位置上离开,走到赖二的身后觑看。赖二全然不觉,刚写了个开头,方平就从袖子里掏出短匕,刺向赖二后心。
被反复打磨到极其锋利的短匕直接洞穿赖二的左肺,猩热的鲜血顿时淋满方平的手和小半截子手臂。赖二猝遭重击,口中发出一声无声的痛喊,双手扒拉挣扎,纸张乱飞,一壶滚烫的茶水也砸到地上,发出咔嚓一声裂响。方平转动手腕将短匕抽出,本想再刺,没成想赖二胡乱抓起木桌便朝身后砸下。方平慌忙躲避,险而又险地避开这一击。赖二双目赤红,脸上暴怒疯狂简直宛若实质。他伸手要抓,但他和方平中间还隔着桌子,又哪里能够得到?
方平定了定神,从腰间将剑拔了出来。这剑也是百磨千磨,一拔出来简直白得晃眼。方平一脚踢开木桌,欺身就砍了过去。
赖二一边肺被刺穿,每一次呼吸都是剧痛无比。背后鲜血淋漓而下,脸憋得通红紫胀。面对劈砍,他也只得用胳膊挡了一下,而后转身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