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分为二的两只长约二寸的金质鱼符,鱼符外侧刻着鱼眼、鱼鳍等花纹,而与之相耦合的内侧却是分别刻着“合”、“同”二字。
“行珪,你且拿着此符。”刘仁恭将“合”字鱼符递给高行珪,“非我亲至,或有持符,不得调动幽州城军。”
高行珪连忙接过鱼符,点头称是。
刘仁恭又将那剩下的另一半鱼符收好,藏于暗格,放好鱼符,又细说了一二件事,才见罗氏拿着一摞胡饼而来。
“胡饼来了,几位将军还没用朝食吧,妾身给你们也带了一些。”
张居翰三人连忙起身致谢。
半个时辰后,刘仁恭已是领着一班属吏在道旁迎接安存仁一行入自己别府招待。
安存秀站在大安山一处临崖处,远眺前方的幽州城——这座南北略长,东西略窄的长方形城市,心中浮绪万千,这便是后世的北京城了。
他后世的生活轨迹基本都在长江南岸,仅去了北京一回,而且那也是没有古城墙的现代大都市,虽相差不止千万,可毕竟是他后世来处的灯塔。
再也回不去了,安存秀满心沮丧。
“阿秀,这幽州城比之京城如何?”安存智走到他身后问道。
安存义那个苦哈哈又得不离安存仁左右,故而安存智与之亲近最多。
“虽疆域、形胜皆不如京城,却是幽燕咽喉之地,险要更胜京城。”安存秀说道,“加之此地地杰人灵,物产富饶,又近北接草原,却有大山隔绝,东临大海,有鱼盐之利,实乃兵家必争之地。”
“哦?”安存智瞟了他一眼,“这就是你以前常说的‘金角银边草肚皮’中的金角?”
安存秀点了点头。
“二位将军,节帅有请二位入席。”一个侍者过来招呼道。
招待一国嗣君,筵席自是极尽奢华,通花软牛肠(用羊骨髓加上其他辅料灌入牛肠、做成香肠、凤凰胎(鱼白)、遍地锦装鳖(活甲鱼、羊油、鸭蛋黄、蛋皮丝、冬笋、鸡蛋清、菜心等多种原辅料精工制成)等等各种山珍海味堆满了桌面。
席间,刘仁恭自是对安存仁赞不绝口,什么英雄少年,仁德兼备等阿谀赞美之词更是不要本地往安存仁身上套去。
“阿秀,我说当年大王咋就在这么多幽州降将中单单挑了他来做这节度使,原来是这么会溜须拍马。”存智舀了一勺白龙臛,慢慢品尝着桂鱼肉的鲜嫩弹牙。
安存秀却是没空搭他话,只顾大口朵颐着。
天可怜见,以前年纪小在晋阳过年的时候倒是能混上这么几顿。
等到了沈州他哪还有机会品尝如此佳肴,便是去了安青宁那,对方却是一项以清廉示人,府中之菜虽也难得一见,却以清淡养生为主。
“殿下不但英武神明,便是麾下也是猛将如云啊,我听犬子来信说,他的治下有一名盖世猛将唤作安存秀的更是可谓万人敌,不知是哪位将军。”
酒过三巡,刘仁恭笑呵呵地说道。
来了,戏肉来了,安存秀心中冷笑一声,却也不惧他,现在大堂之外俱是从马直守卫,不怕他摔杯为号,五百刀斧手现身杀出。
“小子便是安存秀,不敢蒙刘节帅谬赞。”安存秀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说道。
“果真英雄少年,神采非凡,昔年我见大王出征之时,便也是如此这番风采。”刘仁恭大声赞叹道。
厅中众人闻言却是脸色一变。
安存智与安存义眼中俱是冷光闪烁,愤气填膺。
以大王喻臣子,此番话语若是传到安青海耳中,教他会怎么想。
这刘仁恭真的是不安好心。
安存仁也是脸色阴晴不定。
“刘节帅喝多了罢,还请慎言。”安存秀更是面沉如水,语声铿锵,“我不过晋国一小校耳,有些蛮力罢了,能有大王神勇之万一,便是偷天之幸,岂敢与大王相提并论。幸勿再言!”
“啊,是是是。老朽喝多,出言无状,冒犯大王天威,还请殿下恕罪。”刘仁恭以手加额,忙闪身出席,单膝跪地,一脸羞愧地向安存仁道歉。
安存仁虽然心中如吃了苍蝇一般膈应,却也只得将其扶起,赦其无罪。
刘仁恭回到自己席位,却是絮絮叨叨地说道,“唉,老朽年迈昏庸,窃据此位,实在是有违大王重托,愿待此间事了,让位于贤,回家安享怡孙之乐。”
安存仁一行人虽是有上万至多,能进此厅着不过寥寥数人,除了几个安姓之人,便是加上了耶律倍。
便是刘仁恭那方也不过是喊来了判官、长史、监军之辈。
二边加起来不过十几人罢了。
加之安存仁再三叮嘱不得有歌舞之举,诸人席位相距并不遥远。
故而刘仁恭的自言自语却是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当中有那以急智戏谑闻名的长史马郁说道:“古有廉颇为之一饭斗米,肉十斤。我闻节帅尝夜御千(芊)女。老乎哉?不老矣!”
他巧借刘仁恭的宠妾名字来化解尴尬。却又不损刘仁恭威信。
幽州这边的人闻言俱是哈哈大笑,眼见对面俱是一脸茫然不解,遂有人解之,旋即哄堂大笑。
别人不晓得刘仁恭的意思,安存秀却是心中清楚得很,对方是告诉他刘延祚在其心中地位重要,让他早点放人。
放人?
刘延祚一贯作恶多端,此时怕是在十八层地狱受刑吧,安存秀又是一阵冷笑,他对杀刘延祚却是没有半点后悔。
安存秀将目光从刘仁恭身上转开,瞟向另一侧,却见刘守光正在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吃特吃,那羹中所带汁水顺着他的胡子往下直滴,他却是浑然不觉。
老子老奸巨猾,长兄阴沉诡谋,这做弟弟的却是豪爽无比,毫无心机?
难道真是龙生九子?
还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
蓦地,刘守光抬起头瞟向了这边,看见安存秀正望着他,便是老脸一红,呵呵一笑,端起来酒杯遥敬。
呵呵呵,安存秀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刘节帅若是有心让贤,又欲儿孙绕膝。我这保举一人可解节帅之忧。”安存秀大声说道。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今天怎么回事,这一个个不做惊天之言,是说不出话吗?
前有节度使妄言大王风采,现有小小校尉妄言一镇节帅之兴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