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烟雨迷漫的机窗
看着远去的你
强忍着泪水,默默跟你说再见
请回到那个人身边去吧
我要到遥远的地方去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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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我都沉浸在对昨晚发生的那一幕的回忆中。
想到在那个深夜,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听到特蕾莎的歌。她的歌声如涓涓细流,浸润着我的心田,充斥在心灵的每一个角落。让我想起多年前我和特蕾莎的那次邂逅。
那年高中毕业,经过一年的复读我考上了一所师范学院。但我的情绪依然低沉,往事依旧挥之不去,而对未来也有一种迷茫的感觉。
我第一次上文学课,当上课的铃声响起,一个女老师走进教室。她个头不高,穿着高跟鞋,留着一束马尾,看上去像个中学生。我恍然感觉她有点我母亲的影子,我被她深深的吸引了。
不知不觉中我喜欢上她。一天下课,在经过讲台的时候,我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她。接下来的几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她的回复。几天后她终于再次走进教室,她开始讲课,整个过程并没有看我一眼,我感到内心很失落。
下课了,当我准备离开教室时她把我叫住了。她微笑的看着我,递给我几本书,叫我好好看。她没有提那张纸条的事情,我心里怀有一丝希望,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喜欢上文学。
但我的幻想只不过是一场水中花、镜中月。
一天在校园里,我看到她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亲昵的走过。那个男生身材高大,我认出是我们的体育老师。她没有看到我,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意识到我所有的臆想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我再次陷入焦虑之中,彻夜难睡眠。我的精神变得憔悴不堪,身体日益消瘦。学校通知了我父亲,建议我暂时休学。我父亲来学校把我接回了家。
医生说我患了抑郁症,需要静心休养。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对我也有耐心了很多,那一年我们都相安无事。
痊愈后我没有再去学校,在父亲的工厂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厌倦了那里闭塞的环境,就去了省城,在一个印刷公司找到一份排版、校对的工作。
老板是个香港人,他去过很多地方,经常讲他在世界各地旅行的故事。一次他无意中看到几张我画的涂鸦作品,很欣赏,就让我去设计部做助理。
设计室里的书架上放满了印刷精致的画册,都是老板从国外带回来的。在那个年代很少能见到这种画册,那些画册给我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如饥似渴的学习,一次我看到一本《感伤之旅》的摄影集,作者叫荒木经维。书的扉页上写着:“我的摄影生涯,是从与阳子相遇时开始的”。
书里面全是荒木给阳子拍的照片,照片里的阳子表情迷茫,显得慵倦而萎靡,甚至有点空洞。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她赤裸着上身,神情黯然的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后来我知道那时阳子已经患病了。
那些场景让我想起母亲,母亲病后身体也消瘦了很多。一次她沐浴后正在穿衣服,浴室的门没有关。我看到她赤裸的上身,小小的乳房,如同一个未发育成熟的少女。她看到我,对我嫣然一笑,轻声的问我,妈妈美吗?我那时对女人的身体还没有太多的概念,一副很懵懂的样子。
荒木相机下的阳子触发了我内心深处微妙的情感,也许我和他有着相同的伤痛吧,我对摄影产生了兴趣。
那时我二十多岁,精力旺盛。这个国家正在经历一场深刻的变化,世界的大门正在缓慢的打开,外面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
我买了一个二手相机,开始如饥似渴的学习摄影。那时这个国家刚刚对外开放,街上每天都会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我不上班的时候,几乎都在街晃悠,我拍摄看到的所有的东西,从街上的狗屎到窗口晾晒的女人的内衣。
几年后我的一幅摄影作品获了一个香港的摄影奖,组办方提供了一笔奖金,安排我参加一个海外拍摄计划,我选择了南太平洋的大溪地。
那时还是八十年代,我还是一个精力旺盛的青年,对外面世界知之甚少,但充满期待。那是我第一次出国,在香港启德机场有几个小时的停留时间。我站在廊桥上,看着外面繁忙的跑道,一架接一架起飞的飞机令我兴奋不已,我拿出相机,不停的拍摄。
就在不经意间一个背影飘进我的镜框。她齐肩的秀发,一身精致的套裙,裙下露出纤细的小腿。一只手腕上挎着一个手袋,另一只手拉着一个红色的箱子,步履匆匆。
我下意识的按动了快门。
此时她抬手撩了一下头发,无意间将一只口红从包里掉在地上。她浑然不知,匆匆向不远处的电梯走去。我捡起那那只口红,追了过去,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我进了电梯。
她看着我,我递上那只口红,说你掉的。
她接过口红,微笑着向我道谢。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精致的五官,看着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那是一部透明的观光电梯,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电梯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悬在半空。外面是繁忙的大厅,熙攘的人群。我第一次坐这种电梯,有点不知所措。
看到我局促的表情,她微笑着对我说,应该是小故障,很快就会好的。
我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但一时想不起来。
她微微一笑说,也许吧,很多人都这么说。
她的声音是那么亲和,就像一个邻家女孩。
她问,你喜欢音乐吗?
我点点头。
她又问,你听过一首《小城之恋》的歌吗?然后她开始轻声的吟唱起来:
弯弯的小河
轻轻的山庄
依偎着小村庄
蓝蓝的天空
阵阵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