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
春去秋来,花落花开。
尽管只身一人,姜悯也在这山间竹苑将姜燃拉扯到了六岁。
想来一位饱读诗书的谦谦公子照顾孩子也是不容易的,不过好在他这位天生逆骨的小弟对他这位兄长还是很亲近乖顺的。
每日看着他在书斋求知,看着他在山间戏耍,看着他日日长大,姜悯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概孩童们都心思都天生灵敏,小小年纪的姜燃总会问姜悯一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
“阿兄,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山间溪流湍湍,林里嘤鸣不断,天边流云连绵,小儿趴在白衣男子肩上,轻声询问,满脸期许。
答案早已沉淀在心里,可姜悯却如何也答不上来。
那句“不会”就算姜悯不答,姜燃也终有一日会知晓。
姜悯:“子鸿乖,你要快快长成男子汉,这样阿兄才能放心。”
小姜燃:“我会的阿兄。”
姜悯的刻意回避,小姜燃并非没有察觉,尽管不知原由,但他坚信,只要快快长大,成为阿兄口中的男子汉,到那时,一切就都好了。
——
岁月不等人,一转眼,姜燃已然到了上学的年纪,而他也到了要走的时候。
这天一早,姜燃就被姜悯送来了崔府学堂。
姜悯与崔珏借步交谈了几句后,蹲下身子与姜燃平视,滔滔不绝地嘱咐起一大堆事宜。
等到最后的道别却略显得沉重了。
姜悯:“子鸿,如今上了学堂就要好好崔听先生教诲,切不可同在家时那般顽皮了,知道吗?”
姜燃:“嗯,知道了。”
“读书方可明事理,不管将来是否有出息,为兄只希望你不要是个愚昧之人,为兄的期许你可懂?”
姜燃蹙着眉:“阿兄,你说的我都懂,只是……”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子鸿反悔了?这阿兄可不允,男子汉要说话算数,好啦,跟先生进去吧,乖乖的啊。”姜悯匆匆结束话题,摆着手就要推姜燃进去。
小家伙懵懵懂懂地在崔珏的牵引下向府里走,望着姜闵那双温柔了岁月的眉眼,不禁鼻尖一酸,嘱咐一句道:“子鸿给阿兄的翡翠玉坠要带着啊,保平安的。”
“好,快进去吧。”
姜悯的笑意还是那么温柔,任谁见了都心悦几分。见姜闵如此,小家伙也没再多想。
相依六年,第一次离家甚远,姜悯那么疼他,不舍也是难免,许是他多虑了。
姜燃:“阿兄快回吧,秋里冷,我会好好念书的。”
语毕,姜燃挥了挥小手就扭头进了府里。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姜悯满眼不舍,可又能怎样?
不该留的,终究要走。
秋风拂过,卷起阵阵残叶,当真如小家伙所说——这秋里,冷。
“要好好的啊,我等你回来。”
呢喃过后,男子敛去眉间温柔,神色暗然,只身朝深秋里去了,残风卷起他雪白的长袍,侵袭着他的骨髓,没落间只留下一片凄凉。
——
自姜悯从崔府学堂回来的那天,他们就找来了。
来者不多,只有三人。
姜悯早就料到,见到他们时倒也波澜不惊,只问:“不能宽限些时日么…”
三人并未多言,只道:“这是规矩。”
“好……”
“得罪。”
话落,血光四溅,红袭白衣,温柔俊逸的公子终究倒在了泥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