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李夫人将宴请罗道士的菜肴布置妥当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居处院落歇息,命丫鬟退下,在外看守。
她自己则来到梳妆台前,卸下簪环首饰,又用皂豆洗褪去了精致妆容后,便露出了一张流满泪痕,疲态尽显的面庞。
看着雕花铜镜中仿佛老了七八岁的自己,李夫人也是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既为自己容颜憔悴烦恼,也为女儿命途多舛心忧。
那罗道人长的扁鼻塌眼,看着就不像什么好货,偏偏自己姐姐说此人神通颇为灵验,这才将他请了过来。
一想到这,她又不免想到自家那位极好面子的夫君,若当面说那道人不妥,必定是要惹他不悦的。
这才是她借故身体抱恙,这么早便回房休憩的原因。
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吧嗒……
正在此时,本是关好了的房门忽而无风自开。
这让李夫人十分不悦:“翠儿,蝶儿,还不快将门房关好!”
“翠儿,蝶儿………”
眼见喊了两声都无人回应,李夫人心中不禁愈发疑惑。
凄冷的夜色仿若雾气弥漫进了房间里,刹那间,她只觉自己的心神如似被一只细长地爪子紧紧扣住,失去了自己的神思。
只见她双眼呆滞,如提线木偶般被牵扯着走出了房间外。
而此刻的院落,又早已是另外一番光景。
浓雾缭绕,如烟云化川,变作一条宽甬的云烟之道,连接了未知的彼岸。
李夫人行于道中,如行于黄泉亡土之间,其中更有似狐似鬼的魑魅穿梭云烟之中,发出戚戚惨笑。
待得她走到云路尽头,便见烟雾挥散,如同浮出水面一般,来到了一处幽静孤僻的荒院之中。
“嗷嗷……”
一声如婴啼般的狐鸣贯耳,将李夫人本在飘摇的魂魄唤回了肉身。
醒神之间,她看着眼前这陌生荒芜的庭院,又看着地上如泉涌般地白色烟气,一时之间,满眼皆是惊惧!
她愕然道:“这是哪里?我不是在房中歇息吗?怎么会在这!”
正当李夫人为眼前这妖氛景象所摄,内心完全不知所措之时。
阁楼二层之上,一道脆如玉笛般的女子妙音似天籁环曲而落,在须臾间又安抚住了她的心神:“姐姐们,贵客已到,还不速速将夫人迎上来。”
玉音落下,霎时间,便有几道色彩各异的宝霞落在李夫人身边。
烟霞涌动,化作了几位秀美的狐首女娘将李夫人已是半软的身子搀扶了起来。
其中一位身着粉衣宝裙的狐首女娘瞧着李夫人那一脸惊恐的神色,碧绿的瞳孔眼底似有戏谑。
只听她边搀扶着她往楼阁中走去,一边温声道:“夫人不必恐慌,我等都是这荒园之中修炼有成的狐仙。夫人与我等有缘,我家小妹又见您女儿落难实在可怜,有意搭救,这才请您来此一见。”
李夫人缓缓从恐惧之中定过神来,打量着眼前这群虽是姿态娇娆,可却长着狐形之首的女妖们,心中不禁半信半疑。
只见李夫人有些慌张,又有些迟疑道:“我与诸位大仙素未谋面,诸位竟也知我家苦事吗?”
粉衣狐女闻言,只淡笑不语,眼底似有嘲弄。
倒是一边另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狐女言笑晏晏道:“夫人且放心,我等虽未有预卜先知之术,但也修得玄门法术,懂得一些望气之术。”
“夫人和您女儿乃是天生贵命,按理而言应是一生顺遂无忧无灾,可偏偏有那邪道妖魔要来横插一手。这才让小姐遭了劫难。”
邪道、妖魔四字,字字如扣心扉,令李夫人一瞬清醒,悻悻道:“莫不成……莫不成是那道人伙同妖魔来害我家冰茹?”
粉衣狐女只轻笑道:“夫人所问却要小妹来答你了,且随我等进楼吧。”
话已说到这儿,李夫人心中便再无惧怕,为了一明真相,也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危,为人亲母,她再无退路。
她只施礼回道:“那就有劳几位狐仙了。”
几位狐女见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贵妇人从时才的害怕恐慌,再到不过刹那面对她们这些狐魅女妖的习以为常,其心神转换之快,真称妙人也。
当下,纷纷心中不由敬佩于她。
就连先前颇有轻视的粉衣狐女也是收起了心中傲慢,柔音绵绵道:“夫人,小妹的清酒佳宴难得,夫人还是赶紧随我等用宴吧。”
闻言,几位狐首女娘便驾起风来将她卷起带到楼中,只见栏杆外月色撩人,清光照烁中,映得整座楼阁皎如月宫般生着碧琼风华。
楼阁中,处处盛放着幽兰馨香,那兰香钻进鼻中,不仅清雅芬芳,更让人闻了心魂清透。
李夫人本以为这阁楼会如鬼魅居所般充满腐败衰气,可未想到竟是如此雅致充满仙气的一处居所。
“嗒…嗒…嗒…”
小巧而又轻盈的步伐声在楼梯间响起,轻纱拽地,一袭雪白的绣缎罗裙似如倾泄了一地银霜清华。
“李夫人,可真是让妾好等。”
女子音容清冷脱俗,青丝如瀑披散香肩,勾长纤翘的妩媚凤眸不过淡淡看了李夫人一眼,便让她心魂失守,难以自拔。
仿佛过了许久,李夫人才回过神来,看着这位年轻的小姐,便知这就是那几位狐女口中所说的小妹了。
只见风娘葱指轻抬,指尖火星点点,便有法术施展开来,化作辉煌的灯火,将整座楼阁一瞬点亮。
烛光点起中,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原本的清幽之气,使这座本是非人鬼魅所住的居所,转瞬之间便成了雅致宴会之居。
也是在红烛照烁下,那几位先前容貌还透着怪异与妖冶的狐首女娘,转眼间便全都化作了美艳的人形。
怪哉!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