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2 / 2)无边落木萧萧下首页

“狭促鬼,难怪于大哥说你在家翻天呢。”方悦越发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不像是8岁,更像是自己的同龄人在同自己说闺房话。

“后来呢后来呢?”胡潇潇催促道,听别人的爱情故事,果真冒粉红泡泡。

“后来啊,知道我是姑娘的身份了,于大哥仍旧同以前一样,并未因为我是女子就特殊照顾。于大哥说,当下世道哪怕对女子颇为宽容,可出门做买卖的还是不多的,他敬佩有胆识有气度的女子。既然这样,就不能拿我是个弱女子对待的。”此话一出,胡潇潇都讶异了,这种想法,莫说是古代,在现代都难得,男子普遍看轻女子,觉得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嫁人养育后代,可无论从古到今,都有许多女子不输男子的。胡潇潇想着,这个仪哥平时看着闷头不作响的,竟然有这么宽广的胸怀!胡潇潇为有这样的兄长骄傲极了。

方悦伸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接着说,“接触多了,就愈发觉于大哥可贵,他待人诚挚,做买卖讲信用,宁愿不赚或者亏本也不愿让别人吃亏,别人都说他傻,可我却觉得这样的于大哥如山峰一样安心可靠!”

方悦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这个呆瓜的时候,可是夜不能寐了许久,担心于仪会不会不喜欢自己这样的,翻来覆去睡不着。阿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笑话自己扭扭捏捏,遇到心仪的男子竟然怂了,哪有平时风风火火同人一争长短的样子。方悦都想锤阿爹了,自己再如何强硬终究也是女子,遇到心仪之人患得患失乃是人之常情,哪有当阿爹的看自己姑娘笑话的。方大爷看着逐渐暴走的大姑娘也是收敛了笑意,于仪这个小伙子他也很喜欢,家世不错,家风清正,待人接物张弛有度,重要的是为人踏实可靠,大姑娘又心仪于他,好女婿得趁早下手,不能便宜了别人,便厚着脸皮同于家大爷提了提两家结亲的事情。

想来于家大爷也是乐见其成的,笑着答应说回去问问长子的意见。就在等回音的日子里,方悦可是没少着急上火,就怕自己相中的鸭子飞了,阿爹说,飞了也得飞到自己圈里去,惹得方悦差点又伸手锤阿爹了,什么圈,自己是猪么?

等到于仪来信约自己见面的时候,方悦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怕于仪是来拒绝的,可阿爹却让自己打扮好看了去赴约,难道?于仪约见面的地方,是京郊并不出名的普兰寺,于仪说,庙里有株古树枝繁叶茂很有灵气,一起去看看。

等方悦到那儿的时候,于仪已经在树下等着了,穿一件月牙白的长衫,头发一根玉簪挽起,方悦从未见过这么斯文打扮的于仪,着实还惊讶了一番。见到方悦过来,于仪也是快步迎了上来,见到打扮娇俏的方悦,于仪眼里也是一亮。于仪这一亮眼,方悦看在看里,笑着让下人跟远些,便同于仪慢慢悠悠朝着朝古树走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于仪先开了口,“方姑娘,以前从未想过娶亲之事,”于仪有些害羞,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继续说道,“当阿爹问我是否有意中人的时候,我没答他,阿爹又问我,对你怎么看的时候,我说拿你当阿弟。”

一听拿她当弟弟,方悦手是攥紧了的,她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当人阿弟?

于仪很快意识到这个话不太合适,又接着说,“阿爹骂我木头,哪有拿姑娘家当阿弟的,当娘子如何?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阿爹让我认真想想,同你相处是否愉快,再认真想想你这人又如何。我便认真想了,以前可能是拿你当阿弟,喔,不,阿妹,可后来,看着你同人讲价论理闪闪发光的样子,看着你自如的应对别人刁难,看着你对你阿爹的照顾,对下人的体恤,还有你笑起来的小酒窝,等等等等一点一滴都渗透进我心里了,阿爹问我是否有意中人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的是你的脸。”于仪经过阿爹的提点,明白过来,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喜爱上了这个直爽大气的姑娘。阿爹看自己脸红了,过来人有啥不明白的,就说,过不了多久,要喝儿媳妇茶了。羞的于仪手都没处放了。自家阿爹说,于家的孩子没有怂包,遇到钟意的人或者事情就要大方去争取,所以他今天鼓起勇气同她表明心意,希望她能嫁给他。

于仪青涩的表达自己想说的话,东一句西一句的,甚至有些磕吧,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脸也是肉眼可见的通红,可眼里的光太盛,方悦都不敢直视他了,听着他细细碎碎的讲述,不知为何,方悦并未听进去几句,整颗心却漂到了半空,吸满了水汽,一捏,便会有无数的雨滴落下来。原来不是自己单相思,眼前的少年郎也是爱慕自己的,他的眉眼怎么比平日里更好看了呢,嘴里说的是世上最好听的话呢。

方悦深知,少年郎哪怕年纪还稚嫩,可他已经成长为一颗大树了,无需多久,便能成为那参天的大树,庇佑一方。这么好的少年郎怎么就被自己遇到了呢?不知不觉中,眼里涌起一阵水汽,于仪见状以为说的话太猛浪吓着姑娘了,手忙脚乱的找帕子,可今天穿长衫,哪儿来的帕子,方悦看红着脸手足无措的于仪,前些日的紧张在此刻烟消云散了,她扑哧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于仪是什么反应呢当时,她有些忘了,只记得那天的阳光似乎有些刺眼,照的两个人,红透了。

后来,她回家照顾家中,他便时常来丰高看望自己,大包小包的来,阿娘笑话他这阵仗哪儿是姑爷去老丈人家,明明是回娘家,他乐呵呵开心的不行,她也跟着乐。至于阿弟阿妹,总喜欢缠着他讲外面的见闻,他也特别耐心,把阿弟阿妹哄的比见了她还亲近。

没多久,于家上门提了亲,阿爹阿娘爽快的同意了,他悄咪咪的说,等着做他的新娘子吧,她一定是笑的特别大声,被阿弟阿妹听到了取笑她想早些出嫁,她就是想早些嫁给他呢。

快到成亲的那一年,祖父过世了,祖父在世时对自己出门做买卖就颇有微词,觉着大姑娘就应当谋一门好婚事,嫁过去在家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哪有出门抛头露脸的,她也想在家安心当她的大姑娘,可看着日渐憔悴的阿爹,起不了身的阿娘,嗷嗷待哺的弟妹,她作为长女不得撑起来么。

其实,随着出嫁时日的临近,除了开心,更多她是心焦的,此时她出嫁了,阿娘的身子根本不适合管家,祖母去的又早,阿妹还小,连自己院子里的下人都管不服,如何接她的手,何况阿爹还得忙外面的生意,阿弟又要念书也管不了内宅女眷,这个家叫她如何撒手。祖父的过世她是松了口气的,至少三年内她还是可以再帮衬家里的,可以等阿弟阿妹长大些的。她并未瞒着于仪她内心的想法,于仪郑重的同她说,都是作为家中头生的孩子,他懂她的处境,也理解她的做法,让她安心打理家中事务,三年时间,他等的起。方悦就知道,自己没有挑错人,她同自己说,三年,就三年,三年一到就嫁他。三年里,于仪仍旧会来丰高看望自己,从未催促。

三年期限要到的时候,于仪领着阿爹来说亲事,她想着,终于要做新嫁娘了。可是,当阿娘撑着皮包骨的身子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的同她说,是阿娘没用,拖累了她时,她沉默了,做新嫁娘的喜悦再次被心焦取代。门外的阿弟阿妹湿漉漉的眼神怯懦的望着她,就像失去了母狗保护的狗崽子,她的疼痛心焦被放到最大。

她不知道该如何同于仪说,再等几年?婚事作罢?哪一句她都张不开这个嘴。于仪欢天喜地见自己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等她她期期艾艾的同于仪说,要不再等三年时,于仪瞬间安静了,就这么默默的望着她,望的她心都揪起来了。她慌乱的同于仪解释,不是不愿意嫁,只是家中实在脱不开身,要不再缓缓?翻来覆去的解释,她嘴都说干了,于仪还是一句话没说,他的沉默,让她都要绝望了,这桩亲事是自己点头肯定的,她知道嫁给这个人她能得到幸福,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可是,方悦也可是不出来了,便沉默了…

于仪最终什么都没说的走了,她出门相送的时候,于家大爷也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自己,便带着于仪回云溪了。

她望着远去的马车,嘀嘀嗒嗒,一声一声鞭笞她的心。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雾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