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一年级。
母亲佝偻着背在仅有五分地的麦田里除草,头顶的草帽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而我被母亲放在地头的水渠里独自玩耍,我坐在母亲精心缝制的垫子上望着母亲的背无聊至极,水渠里黑漆漆的水管没有了喷水时活力,不远处的蚂蚁时不时弄掉水渠壁上的石子,并和石子一起滚落到渠底,我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内心祈祷它再跑快点,跑到天空的中间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母亲会担心我被蚊虫叮咬,偶尔跑过来看我一眼,一直熬到大中午我们才回家。中午吃完饭母亲躺在炕上让我扶着窗台帮她踩背,可能我踩的太舒服了吧,母亲很快就会睡着了,我就跳下来躺在炕上哄我的洋娃娃闭上眼睛睡觉。
临近秋季入学,那个身体晒的黢黑、手脚都干巴的裂开以赚钱为己任的父亲风尘仆仆的回家了,并带给我们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我要转学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读书,父母已经花完所有积蓄在那里买了九亩地,我们需要在我上学之前尽快搬家,不能耽误我的学习。就这样,一大家子开始在家里收拾了起来,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找了小货车,拉上我们为数不多的家具,甚至都没给我和小伙伴告别的时间,出发去了新地方安家。其实那个地方并没有家,是一大片平整的荒滩,我们称为“川”,散零八碎的坐落了几户人家,离国道最近的那户人家是小姨夫的姐姐家,也是这里的村长,我们家的地就是在他手里买的,买的宅基地有三亩地。不知做了多久的车,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我们到了目的地,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地方都算抬举这儿了,这里只有长满的野草。父母赶快把草铲掉,在下面垫了一些纸箱,把车上的家具搬了下来,说是家具,其实是两个火炉,一个衣柜,三四个木质箱柜,还有金贵的电视就没了,父母用很多塑料把这些东西盖起来压严实就带我去投奔了那个带一点亲戚的家里。
刚进去人家很热情的招呼了我们,父母不好意思的表明来意,我们刚搬来这里没有地方落脚,外面的风沙太大了,所以想借住一段时间,只要有个避风的地方就行,我们最近先买砖盖一间小房子就搬出去。就这样我们带上铺盖住进了他们家的车棚,睡在他家的三轮车上,每天天不亮父母就带我去我家的宅基地盖房子,这里比起老家的宅基地大了好多。但后来才知道这个村长把同一亩地卖了两遍,我家和领居家都说是自己家的,去找那个村长,村长说他不知道,此时的父母人生地不熟的没办法,领居家的老人还寻死觅活的吵架,最终我们放弃了最边上的那一亩地,现在说起来母亲还是一肚子怨气,当时一亩地大概五六千,对我们农民家庭来说是天文数字,就这样没了。领居把那块地抢去之后也没什么用处,至今还闲置在那里,后来被我们用来堆放粮草了,但要帮他们照看空置的房子。他们家的老人已经去世了,儿子一直在机场上班,过年都不回来,熬了好几年终于转为正式员工了,孙子和我一般大,大专毕业后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一家人都搬去省会城市了,所以当时盖房子就不能把那一亩地算在内了。
那时的父母已经没有钱盖大房子了,于是和在外面打工的大哥要了一些钱,准备盖一间小小的厨房,让我们一家人先有地方住。我每天也帮父母抱砖块、捡石头、去别人家借水,一家人干的满身大汗但却很开心,辛苦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对新生活的向往。现在想想年轻的父母哪来那么多的力气,因为宅基地没有水,他们可以把一大桶的泥沙从距离宅基地一公里的领居家提过来,可以把四五块砖一起扔到房顶,一提一扔不知多少次就可以盖出一间房。
刚搬过来没几天这个村子的小学就要开学了,我开始上一年级,就没帮父母干活了。由于这家亲戚不让我们在他们厨房做饭,怕费电,所以我中午放学回去吃饭都是在四处漏风的车棚里,母亲会用小小的火炉子生火烧一点粥给我们喝,我们每次都会被呛得半死,因为风会把火吹灭或吹的更大,把锅烧着。尽管生活条件不如意,但母亲总会让我们吃到饭,吃完饭他们就继续去干活了,因为这家人把三轮车开出去干活了,所以母亲让我在车棚地上睡会儿起来去上学,但我哪里睡得着呢?等他们走后我和洋娃娃玩一会就要去学校了,因为没有表看时间,我会迟到,不如早点去了。也因为这里的沙尘黄风不分昼夜的吹着,车棚的四周哗哗作响,根本睡不着,或者睡醒后脸上、身上、被子上都是沙土。他家有两个男孩子比我大,嫌弃我脏从来不让我进他们家的房间,尽管晚上天黑了,我作业还没写完想进去借光都不让我进去,看到我到门口就会把房门关起来,从里面把门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