侮辱死者并非他的本意,但这就是猎人与变异生物的战斗。
陈辉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一边朝着猿猴的尸体开了几枪。每次子弹射进去,尸体都会跳动,但没有其他反应。
又观察了几十秒。几只当地特有的食肉蝇飞了过来。
他判断终于安全了,于是把步枪从肩上放下来,扛起电锯,向猿猴的尸体靠近。
他试着挥挥手驱赶苍蝇,但完全没用,所以只能忍耐。
他轻轻地将指尖放在猿猴睁着的眼睛上,让它的眼皮合上。行了个礼,然后将电锯放在脖子上,启动了电锯。
鲜血、肉块呈直线飞溅。他一点点地切断肌肉纤维,头和脖子逐渐分离。
他似乎很熟练这种操作,没有让血溅到自己身上。
李娜再次通过外部摄像头和视觉联动观察了这一系列过程。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快。她对飞来飞去的食肉蝇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更重要的是,她憎恶所有的变异生物。
即使对方是拼尽全力战斗过的敌人也表示敬意,这肯定是他的优点。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的伴侣能和她有相同的想法。无论是对未来、感情,甚至是恶意。
在对心爱男人的思念中,掺杂着这样阴暗的杂音,她意识到这一点后,被自我厌恶所笼罩。
被活生生咬断手脚、被植入蛆虫的记忆复苏,本已失去的四肢唤起了那种几乎要让人发疯的疼痛和瘙痒。
她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扯断四根管子,翻滚,大声哭喊。
她咬着嘴唇,闭上眼睛,静静地忍耐着,突然头顶传来沉重的金属声。她像被弹开一样浑身一震,抬头看去。
是陈辉。不是变异生物。
“陈辉……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我说,我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吧。”
他发出了刚才还在砍变异生物脑袋时难以想象的温柔声音,像要逃离那具有攻击性的太阳一样滑进了车内。他把变重了的冷藏箱扔进车内。
仅仅在外面十几分钟,他就全身汗淋淋的。当李娜把车内空调调强时,陈辉笑着转过头说“谢谢”,并行了个礼。
仅仅如此,她就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点回报。
太阳与沙尘的城镇,普拉埃德。无论走到哪里都萦绕着机油的气味,是猎人们的城镇。
陈辉把坦克停在常去的维修厂后,首先着手拆卸连接李娜和坦克的管子。
一边看着青白色闪烁的陈旧显示器,一边操作键盘,连接李娜和管子的固定装置“噗咻”一声吐出空气后被解除了.
双手稳稳地抓住护目镜并举起时,齐腰的乌黑亮丽的头发如被风吹拂般轻轻飘落。
久违的素颜相见,两人面带疲惫却浮现出笑容,相视而笑。
接着,从安装的储物箱中取出了脚。那是仅以行走为目的、毫无装饰的铁制组合义肢。
储物箱里也有义手,但如果从手臂开始安装可能会失去平衡从底座上滚落,所以首先安装的是脚。
李娜抬起没有膝盖的腿以便安装义足。陈辉就像即将主持庄严仪式的神官一样,恭敬地举起右义足并进行了连接。
“嗯……”
神经连接时像有电流通过般一阵冲击,李娜口中发出妩媚的呻吟声。
“对不起,疼吗?”
“没事,常有的事。虽然是常有的事,但就是适应不了这个……”
“我觉得几乎没有人能适应义足的神经连接。”
“确实如此。”
额头上渗出汗珠还开着玩笑。
她点头示意自己已做好准备。接着连接了左脚、右臂、左臂,结束时尽管把冷气开到了最大,全身还是汗流浃背。
垂下长长的睫毛,深深地呼气。目光左右扫视确认着铁制的手臂。
她的眼神绝不是善意的。那是对自己命运的憎恶与放弃。
五年前,她还有与那脸庞、那头发相媲美的修长美丽的手脚。
现在的自己呢?
打个比方,就像孩子把人偶和模型拆得七零八落,随意拼接玩耍,玩腻了就丢弃。
这样的形容不是很贴切吗?
“难受吗?”
有人向一直不动的李娜搭话。
抬头一看,陈辉正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神经连接后的义足可以随心所欲地活动。李娜用嘎吱作响的义足站起来,把身体靠在陈辉的怀里。
“难受……”
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低语。陈辉的大手,李娜沾满机油味的义手,都环绕到了彼此的背上。
义手的前端伸出的不是五根手指,而是三根爪子。在只有两人的寂静中,三根爪子发出“咔咔”的悲伤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