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是我的大脑，你不应该和我住在一起吗。”

“我可以是任何人的大脑，只要你把我从该死的颅骨里请出去。你看过弗兰肯斯坦这本书吗？它并不存在于你所知的现实中，但我很想体验一下那种剧情：和一群你这辈子没见过的新同事住在一起，在排异反应的威胁下驾驶一具死尸。”

“天呐。”卡隆.多伊奇跌坐在地，他被吓坏了。

“冷静，别害怕，”核桃仁儿努力安慰着他，“你这辈子其实也就这样，和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一起合作，运作着一个虚构的庞然巨物，和它一起奔向地狱——你们看不见它的模样，却称呼其为‘大群’。”

“你是指‘社会’这个词吗？”

“是的，很高兴你如此娴熟地掌握着将尤比苏特古词翻译成现代语言的技艺，在将人类虚构的概念人格化时，使用尤比苏特古词显然更具戏剧性美感。”

“我不知道……什么是尤比苏特？”

“混蛋，你的无效问题太多了，”核桃仁儿兴致缺缺地骂道，“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尤比苏特？你该去问世外诸神这个问题，哪个神都行，或者问某个行将就木的老学究，只有那群无聊的家伙会知道尤比苏特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卡隆.多伊奇胆怯地犹豫了一下，然后他换了个自认为更加温和的问题。

“既然我不能知道尤比苏特是个什么地方，”他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从刚刚就坐在地上了，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坐在什么地方。”

“帷幕。”它吐出了一个短促的音。

“又是一个新鲜词，我猜你不会让我追问它的涵义。”

“确实如此，”核桃仁儿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颤动了一下，大概相当于点了点头，“因为帷幕就是用来遮蔽真相的，它是边界，边界的边界，边界的边界的边界……”

“什么的真相？”

“所有一切的谎言，地上一切生灵的真相，这个破碎世界的真相，时间尽头的真相，真相的真相。帷幕确保演员们无法看到台下的观众，确保他们不去看自己的头顶有怎样的恐怖——直到*你*来了。你趾高气昂地掀开帷幕，和台下的我直接对话。”

“我是末日演员，而你是个观众，这下我完全弄清楚了。但为什么我只看到了你，难道这样一出好戏只有你一个观众吗？那可太令人泄气了。”

“这儿其实有很多人，但是他们睡着了。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压根不是一场好戏，这场戏*烂透了*，我们只是被迫坐在这儿看着你们一万年，然后是下一个一万年。已经太久没有值得我们睁眼的桥段了，我们在等一个万众瞩目的巨星。”

“那想必就是*我*了。”

核桃仁儿只是干笑了一声，没再回应，于是卡隆.多伊奇开始礼貌地等待。大约十小时后或一百年后，他才意识到对方大概已经走了很久了。他对此毫无愤怒之感，只感受到了一种模糊的情绪——那或许叫做孤独。

“现在我该醒了，我已经做了很久的梦了，等我醒了我就去弗洛斯维亚42号找你，”卡隆.多伊奇站起身，对着空白大喊，“有人吗？出口在哪里？”

但是从来没人理会他的大声喊叫，他的声音溶解在无尽的空白中，只剩下震颤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