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莎再一次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递过一杯有着浓稠深蓝色的液体，杯沿沾着一圈盐。

“‘噩梦’，”她很快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神色，“这是你起的名字。”

“我？哦，那大概是我以前喝多了时随口说的吧，看来我的确是这里的熟客！难怪你请我喝这个，”他兴高采烈地咕嘟灌了一口，“再来一杯。”

这次对方沉默地注视着他，直到他在这种沉默中感到了某种尴尬，对方才移开了视线，低头垂眉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

“我不建议您再喝一杯。”

“嘿，可这是你说的，我想喝多少都行！你觉得我是个软蛋吗？我敢说，这种小甜水我可以灌一整桶下肚，而我甚至还能保持着清醒。咱们来打个赌吧，我绝对办得到。”

这次卡莎像是来了兴致，嘴角勾起了点儿弧度。她没再拒绝，而是将一杯新的“噩梦”递给了卡隆.多伊奇，看着他将那一杯液体全部灌入嘴里。

“好啊，”她突然说，“您输了的话就给我加薪吧。”

“好，那如果我赢了的话……呃，什么？”

“‘加薪’这个词的意思是‘给我涨工资’。我想我的发音并不带有当地特有的南方腔调，它理应清晰可辨。”

“等等等等，问题不在这儿！”他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卡莎的目光紧紧追着他不放，让他感到一阵胸闷，“为什么让我给你涨工资？”

“当然是您。”卡莎则走出柜台，对他紧追不放。她缓缓开口解释道：“多伊奇先生，您是这儿的老板，飞光酒吧是您名下的资产。”

卡隆.多伊奇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过去的卡隆.多伊奇已经死了，只要那恶魔的物品没被一把火烧干净，那么他毫无疑问就是那恶魔财富的继承者。现在，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熟悉飞光酒吧的一切了——这段记忆并不来自于曾经的那个普通小市民，而来自于臭名昭著的大恶魔卡隆.多伊奇！

“如果您再失踪几天，我就要为您准备后事了。”卡莎冷漠地说道。

“啊，原来如此，这就是歇业的理由，”他环顾着周围的一切，这间装饰考究复古的酒吧此时看起来是如此的漂亮，淡黄色的氛围气灯和色彩各异的酒水陈列在一起，色彩狂放地涂抹在他的视野中，飘散着金钱的气息，令他目眩。这一切都属于他，属于大富翁兼大恶魔兼小市民卡隆.多伊奇！“或许我以前说过这话，但我不得不再说一次，我这地方真是漂亮极了，美得我要窒息晕过去了。”

但卡莎只是挑了下眉，似乎对她老板的夸张举动无动于衷。

“您的确是要晕了，”她解释道，“按照您的调配法子，一杯噩梦就能确保您入梦。但您喝了三杯，这已经超出了安全剂量，您大概要进入更深层了。”

“什么？”他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句，但在卡莎.妮昂丽丝话音刚落时，卡隆.多伊奇眼前璀璨美丽的一切就像污水表面浮着的七彩光阑一样四散开来，离他远去。他惊慌失措地伸手挽留这一切，然而飞光只是转身离去，就和所有抛弃者一样只留下了破碎的背影。于是卡隆.多伊奇无声尖叫，沉入此世的最深处。

“我赢了，记得给我涨工资。”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