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海他们的村子在公路向西十公里的一个山沟里,大概是因为地势偏僻与世隔绝,所以这里的情况比外面实在好了太多。虽然已经在准备转移,但是也没有出现特别混乱的情况,所有人都按照戚海他们的安排井然有序地准备着撤离的物资。
“外面都要翻天了,这里却像是世外桃源一样。”
罗彬他们一路上不是被丧尸追赶就是和军部血战,从城发生尸变之后几乎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而到了这里却安宁得有种回家了的感觉。快到傍晚的时候,压在天际的云层也散去,天空竟意外地开始放晴。村里的孩子不知道外头的变故,还成群结队地在田埂上嬉戏,这样的画面真的已经太久没有看到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军部要追捕你们,卫星迟早会扫过这里,到时候大家都得完。”
“你们是没有受感染的平民,他们应该不会……”
戚海摇了摇头:“你们一路逃亡,难道还看不清局势吗?死人比活人重要。”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沈子祁从他的话里突然间咀嚼出了什么特殊的意味,他紧张地看向戚海:“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他叫白祈。就在前面的教堂里,我带你去见他。”
白祈……白祈……
忽然之间有个奇妙的念头从沈子祁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没等他去想罗彬证实,他就已经见到了这位白先生。
在沈子祁看到白祈第一眼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破落的乡村教堂前,一道人影安静地坐在夕阳的余晖下,田野上拂来的清风吹动了他的衣衫,他像是随时会融化在这片山水之间。
“来了吗?”
沈子祁还未走进,他已经转动了轮椅转过身来。不等沈子祁开口,罗彬已经叫出声来:“白,白先生,真的是你!”
罗彬从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在看清对方面孔的一瞬间,他就马上认出了他。
那个男人有着一张端方温润的面孔,鼻梁上驾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淡淡如水的气质,这样的人似乎就应该活在诗里,活在画里,好像乱世的硝烟到了他这里便散了干净。
“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白祈一边轻轻笑着一边将目光转向沈子祁:“这位如何称呼?”
“沈子祁。”
沈子祁当然知道这不是一句普通的询问,白祈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故意有此一问。
“阿海,去替我沏些茶来吧。”
白祈说罢,戚海走了上去,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的肩上。他动作温柔得和刚刚那个杀伐果断目光凌厉的人完全判若两人。他的眼神看似平静,但其中透出的浓烈的炽热的爱意让旁观者都能够感受得到。
“我这就去,你们聊。”
戚海从白祈手中将书接过去,然后从沈子祁和罗彬的身旁匆匆走过。夜色降临前的最后一缕阳光从他们顶上掠过,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再是焦灼的火药味和血腥味,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沈子祁第一次嗅到干净的空气,那夹杂着泥土和青草味的芬芳,胜过这世上最昂贵的香料。
“两位随便坐吧,不用客气。”
白祈指了指花园里的石凳,转动轮椅缓缓移动过去。罗彬见状想去帮他,白祈却摇头道:“不碍事,我自己可以。”
沈子祁一路沉默地跟在后面,他的视线已经捕捉到了白祈身上的异样,在他后脖颈的地方隐隐能够看到有魔纹浮在他苍白的肌肤上。
他果然已经被反噬了。
“我上一次见到你,还是你八岁的时候。”
八岁那年,沈子祁第一次召唤出元神金凤,但是也因此灵力失控,险些伤及无辜。而那个帮他压制住灵力的人就是白祈。沈子祁对他只有一个人影一般模糊的印象,以及老师易鸠偶尔提及的白先生这样一个不甚明了的称谓。
这是他第一次把白先生这三个字从概念具象化成一个真真实实的人。
“外面的那些驱魔的法阵都是您布下的?”
“一些简单的小把戏,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白祈说着看了一眼罗彬:“你看,不是连你都挡不住了?”
“我……”
罗彬下意识地把脖子往下缩了缩,虽然那些魔纹已经不是非常明显,但那些东西就像是一种无法抹灭的烙印,总是提醒着他与别人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