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底重重碾过这三个字的刹那,一片苦涩。
脚下沉重如坠铅石,重到岑立夏再也抬不起。
她的突然停下,叫众宾客一时面面相觑。
“娘娘”
喜娘在一旁焦急的催促道。
岑立夏只将手中的锦帕,死死绞着,她真的
很想继续走下去,可是她的双腿,她的一颗心,却再也挪不动半分。
她能够感觉到,正前方不远处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垂眸,她能够看到他恰如自己身上一般火红的喜服的一角,戳在她的瞳底,如此的刺目。
偌大的厅堂,静的如同坟墓。
岑立夏能够听到那平稳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接近她时,地面细微的响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底一般,提醒着她眼下的事实。
而她却像钉在原地一样,没有力气往前走,亦没有勇气后退。
“娘娘,陛下在等你”
一旁的喜娘,似乎看不过去了,小声的提醒道。
岑立夏知道,她口中的“陛下”,指的是赫连烁,可在该刹那,自己想到的却是另一个男人,唯一的一个男人。
他在等她吗?一身是血,生死未卜
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在这一瞬间,如被磨得锋锐的利剑,一下子刺中,痛入骨髓。
岑立夏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呼吸。
高大身影,却在这个时候,停在了她的面前。男人灼灼目光,像一把火一样,烧在她的身上,而她的心,却依旧一片冰冷。
岑立夏能够感觉得到,他伸出来的温厚大掌,紧紧包裹住她双手的温度,竟是如她一样的冰凉。
“夏儿,该拜堂了”
男人唤她。轻浅嗓音,淡的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牵着她,向正堂走去。
岑立夏却一动也未动的停在原地。
她拒绝了与他一起往前走。
赫连烁最终亦停了下来。定定的望住她。
隔着火红的喜帕,岑立夏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那种目光,如同针刺一般,火辣辣的在她心底漫开疼痛。
他牵住她指尖的大掌,握的极紧,像是恨不能将她的骨头捏碎了,就此揉进他的体内,再也难逃一般。
很疼很疼。
可是,这样的疼痛,却让岑立夏愈加的清醒。愈加的看清自己的内心。
垂在衣袖里的右手,紧握成拳,青葱似的指甲,将那滑腻的掌心,掐出道道血痕来,然后被岑立夏轻轻放了开。
抬起的指尖,拂在盖在头上的大红喜帕,一扯,那绣着鸳鸯戏水的好兆头的喜帕,就这样被她拽了下来。
满堂红烛,火光摇曳,刺进眼底,涩涩的疼,面前的男人,定定的凝视住她,就像是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他一直就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一般。幽远、深邃、像是沉的极深的一弯海,海水墨蓝,平如明镜,内里暗流汹涌,澎湃莫测。
岑立
夏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知道发生的事情,亦知道她的决定
意识到这一点,岑立夏却更加的难受。
知道,却无力改变。这是不是更加残忍一点呢?
而她,注定要辜负他了。
她连自己都无法欺骗,又怎么欺骗的了旁人呢?
人心叵测。人最难预料的就是一颗心的变幻,而人最难抵挡的也正是这一颗心。
心不由己。
试问谁又骗得了自己的心呢?
岑立夏认了。她认输了。
既然无法阻挡,她只能顺着她的心走。
不再犹豫,不再挣扎,亦不再抗拒。
任由她带领她,无论将去向何方,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论未来怎样,眼下,她只想遵循着那埋藏在胸膛里,砰砰跳动的一颗心的指引。
认清了这一点,岑立夏反而心平气和起来。
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她能够从他琥珀色的瞳仁里,看到自己映在那里的一抹身影,火红的嫁衣,苍白的脸容。
“对不起”
低声吐尽这三个字,岑立夏不愿去想自己有多么的残忍。
这本是她与面前的男人的婚礼,而她最终,却在这一天,这一刻,能够给他的只有这三个字罢了。
包裹在她手上的大掌,握紧如同窒息。
岑立夏伸出手去,将那近乎箍在她手上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剥开,如同硬生生的剜去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般。
最终,男人温凉的掌心,松了开来。
没有回头,岑立夏向着宫门外跑去,向着有那个男人的所在跑去。
惟余一袭火红的喜帕,委顿在地,如同泣血。
本章完